聊了一会,这场让许沅芷坐立不安的谈话终于结束了,姑父回房间休息,留下许沅芷和爸爸许磊在客厅。
两人又陷入长久地安静里。
许磊端起水抬头低头好几次,看着许沅芷欲言又止,最终开口问:“这些年在外面辛苦不辛苦?”
许沅芷听到这句话,内心一晃,这是这么多年父亲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关心她,她忍着眼眶里的泪小声的说:“还好,不辛苦。”
许磊又继续说:“你也别怪爸爸,是我和你妈关系不好,才迁怒到你身上,这些年对你也是没有尽过当父亲的责任,好在,你很聪明很能干,现在过得很好。”
许沅芷一直垂着眸,用两侧垂下的长发遮住此刻自己脸上表情,淡声说:“没关系,我理解。”
手却死死扣着衣角,极力保持平静,她等这些话真的等了很久很久。
“对了,你有和你妈联系吗?她怎么样?”许磊继续问着。
许沅芷平复下心情,缓缓开口:“也不怎么联系。”
许磊表情有点意外,但很快恢复正常。
接着说:“爸这些年没联系你,除了和你妈离婚的原因外,也主要是因为过得不太好,不想扯你后腿,这些年爸因为年轻时在工地落下病根,不能干重活找不到工作,只能干一些轻活挣得少,你阿姨又喜欢吃好的喝好的,你弟弟要择校费要上补习班,到处要用钱,实在分不出精力去照顾你,你不要怪爸爸。”
许沅芷听着他诉苦,眼眸始终低垂着不看他,她没想到父亲竟然过得并不好,而且总感觉好像话题有点变味。
许磊见许沅芷没有说话,继续说:“爸只有你和瑞瑞这两个孩子,他是你的弟弟,等以后我不在了,你们两个就是对方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当姐姐的要多照顾弟弟。”
许沅芷这才抬头看他,刚才内心涌出的一点感动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这话的意思是,小时候自己像野草一般长大没受过一点父母庇佑,如今却要照顾这个陌生的弟弟?
打亲情牌?这是在要钱?
许沅芷内心冷笑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眼眸里那滴泪憋了回去换上了一层淡漠,她果然不该期待任何一点亲情。
随后许沅芷淡着声音说:“嗯,我会照顾弟弟的。”
怕许沅芷没听懂,许磊还想接着说:“你弟弟前段时间还生病住院了……”
许沅芷干脆直接打断:“爸,给我个卡号,我现在转你。”
许磊有点尴尬,连忙解释:“爸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在外面也不容易,但是如果你手头有宽裕的,就当是借给弟弟的,以后我让他还你。”
许沅芷实在不想听他继续卖惨下去,他话里的意思她全都明白。
她挤出一丝笑:“我明白,就当是我给弟弟补上这几年的生日礼物,您也照顾好自己。”
许磊从包里掏出一张卡,许沅芷输入卡号立即转账了5万块钱。
随后许沅芷起身说:“爸,我有点累了,先回酒店了,你也靠在沙发上休息会吧。”
对,她在姑姑家没有房间,姑姑家是两室一厅,小时候她来蹭饭就睡在沙发上,这几年回来她都是住在附近的酒店。
她拎起包,逃也似的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房间,结束这段对话,没有打车,而是选择走回酒店。
一路上那些关于家的回忆全都涌上眼前。
人可真的奇妙,好像人一有钱,缺席自己整个童年的人终于记起来自己是个父亲,缺失的父爱又回来了。
现在知道问她这些年辛苦不辛苦了?早干嘛去了?
她其实可以完全不给这笔钱的,也可以继续装傻听不懂,但是她最终还是心软了。
就当是买断那稀有的父女情分。
许磊有几分愧疚是真的,想要钱也是真的,人性本就复杂。
他没想到这个女儿现在能混的这么好,从进门看到桌子上摆着的lv包装袋和出手几千块的见面礼,以及120万粉丝,他就在暗暗打量这个女儿。
……
来自有血缘关系的人的算计,许沅芷只觉得心口闷闷的,无处排解。
她站在十字路口,看着过往人潮,她站在人群中间,却觉得孤独的很。
她忍不住细数自己人生中带给自己温暖的人。
姑姑算一个,但是她更爱自己的女儿,能分给许沅芷的爱实在不多。
绵绵算一个,但她即将有自己的家庭,所有友情终将为爱情让步,她也不想过多打扰让绵绵为自己的事分心。
彬蔚算一个?但许沅芷始终看不清楚他的目的和内心,更像是贵人?
父母?根本不在她的清单里。
想来想去,她好像只有周鸣珂,给了她最炽热最坚定的爱。
想到这儿,她突然很想周鸣珂,想告诉他此刻自己很想他,想立刻回到他身边,钻进他的怀抱。
甚至她有一瞬间的冲动,不要活的那么清醒,不管什么条件,家境,年龄,感情稳定不稳定,父母认可不认可。
直接拉着他结婚吧,就当他的小娇妻,每天待在家里等他回家,永远不吵架,永远只爱他,就够了。
于是她拿起手机给周鸣珂打电话,电话接通,许沅芷压着想念轻声说:“鸣珂,我好想你。”
这句表白很难得。
许沅芷从来都不肯轻易表露自己的内心,总要对方一遍遍说爱自己她才肯往外走一步,总要一次次试探对方才肯说喜欢。
要看到对方很多很多的爱她才肯交付自己的真心。
她期待着对方像往常一样说,我也很想你,我来接你回家。
却没想到电话那头停顿安静,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热情的回应自己,很久才从嗓子里传来淡淡的一句:“嗯。”
只有一个嗯?
许沅芷敏感警觉,像只鼓起勇气探出触角的蜗牛,在没有得到想听的话时,她那一腔孤勇瞬间冷了下来,触角迅速收回。
对方没有再说话。
她低声问:“你在干什么?”
周鸣珂冷淡的声音传来:“在忙,有事吗?”
许沅芷在听到这句充满疏离和冷漠的客套后,整个人僵在原地,像被人浇了盆冷水,从头到尾都是冰冷。
是周鸣珂的声音没错呀,那为什么这么陌生?
她不明白周鸣珂为什么突然又冷下来,话筒里只剩下对方的呼吸声,刚才心里想说的那些话全都一瞬间咽回去。
她讪讪一笑忍着心慌说:“嗯,没事。”
挂断电话,她立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冰冷,血液凝固,即使是正午的阳光都暖不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