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替吕家当牛做马,却连果腹都是奢望。
可昨晚他们才在吕家的带领下偷了黄沙村的洋芋,本该打杀他们的黄沙村人,却给他们送来了救命的食物。
多么讽刺啊。
眼前的黄沙村人,对身处地狱的他们来说,是救赎的神!
“大家快起来,这顿饭可是专门酬谢你们的!”
马秀珍一边打粥一边笑道,“你们昨晚劳心劳力替我们收了粮食,定是辛苦极了,快别客气了,排队过来领粥饭吧!”
“对,百来亩地呢,往常我们要两三日才能收完!你们可帮我们省了大事了!”
古井村人抬头,面面相觑间都是羞愧和震惊。
可下一瞬就有人被塞了热乎乎的粥碗,“快吃吧,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管饱!”
一口粥饭入嘴,古井村人个个都红了眼眶,幸福由口舌蔓延至心间,衍生出浓厚的感激。
古井村良田房舍再多又如何,于他们来说,那就是个光鲜亮丽的地狱。
眼下他们只脚踩黄沙村方寸之地,却觉得归宿感满满。
“哇——”
一声微弱的婴啼从叶家传出来。
甜宝大眼一亮,“小宝宝出世了!”
说着边哒哒跑向家中,“小宝宝出来了!”
弘远赶紧跟上去。
端着碗吃的肚儿溜圆的古井村人个个伸长了脖子,望向叶家。
婴孩的哭声虽弱,却让所有人都心中震撼动容。
因为食物匮乏,古井村的妇人很难怀孕生子,即使怀孕生子也保不住,妇人也巴不得怀不上,免得生出来跟着大人吃苦。
英梅本以为自己这一胎保不住,可孩子生命力很是顽强,硬是在母亲肚子里扎下了根,在畜圈的时候,吕家给的猪食,身下的茅草,英梅什么都吃,她的婆母也日日以血饲养儿媳。
大家伙看着她一日大过一日的肚子,和一日瘦过一日的身躯,都明白临产之日,便是英梅和孩子的死期。
可现在,英梅的孩子竟然生出来了!
哪怕声音孱弱如猫儿一般,但是终究是活下来了!
那是不是代表,只要不放弃,总会绝处逢生机?
就像他们,本以为会饿死古井村,或者累死在百亩洋芋地里,方才却因为大义的黄沙村人吃上了饱饭。
“哇,小宝宝,好小吖,比宝还小......”
房间里,甜宝正踮着脚,满眼星星的看着床上安睡的婴孩。
小手轻轻的摸了摸小宝宝红红的脸颊,襁褓里的婴孩竟然朝她梦笑了一下。
甜宝眼底的小星星狂闪,“小宝宝笑了!小宝宝对宝笑了呢!”
惊喜的声音压的小小的,生怕把安睡的婴孩吵醒。
几个大人,无不动容。
没什么比看着小生命安然降生更欣慰的事了。
柳承钦一直跪在地上,朝封紫君和老太太磕头,任凭怎么拉都不起来,末了倒是没有磕头了,但双膝像是焊在了,伸长了脖子看着孩子和媳妇傻笑。
英梅缓过了劲,便执拗的要下床跪着,被老太太按在了床上,“以后日子还长着,真要报答也不急着一时半刻,好好养好身子才是正理,不然刚出生的娃娃没奶喝饿坏了,就枉费我们费心救你们母子一场了。”
英梅一边落泪一边点头,喉间憋了千万句谢谢,但是又觉得轻如鸿毛,只期盼自己身子赶紧恢复,当牛做马报答才好表诚心。
苏玉莲给英梅一家送来了粥饭,老太太看着她们吃完,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出门。
白家别院门口,吕氏一族正接二连三的醒来。
最先醒来的是吕良伟,看见吕氏一族一个不漏的被五花大绑着,在看古井村人操着农具恨意满满的盯着自己,立刻反应过来,这群贱民反了!
他恼怒的朝村人吼道,“快给老子松绑!否则你们家里人......”
突然,吕良伟的声音卡了回去,因为他看到本应该在畜圈的老弱妇孺,都好好的坐在村人身后的地上,也恨意滔天的盯着自己。
吕良伟心头涌上一股恐慌,下意识想挣脱身上的绳索,但是却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迷药劲还没有散尽。
“爹,这是咋回事?”
“大伯,咱们怎么都被绑了?”
吕家人纷纷醒来,不过片刻就和吕良伟一样搞清了状况。
这群贱民竟然吃里扒外,联合黄沙村的人陷害他们。
他们怎么敢的!
“快给老子松绑!不然等老子脱身,定让你们生不如死!”
吕元虎是个性子暴躁的,且平日里凌驾在村人头上习惯了,哪怕眼下自己被五花大绑,古井村人个个手持农具虎视眈眈,他也依然觉得自己还是他们的主子,没有丝毫的胆寒。
村人们眼底个个瞪着怒火恨意,恨不得上前一铲子把他铲死。
但他们吃了黄沙村的饭,受了黄沙村人的恩,虽没办法立刻报答,但老太太方才在田里的告诫他们谨记在心。
哪怕恨意快撕裂身体,他们也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
见状,吕元虎面色得意,继续恐吓,“老张头,老子命你立刻老子松绑了,不然等老子脱身,定玩死你的孙女......”
“啪——”
一个耳刮子狠狠的扇到了吕元虎的脸上。
他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个耳刮子扇到了左脸,刚看清来人是叶家老太太,就被老太太一脚蹬在脸上摔到在地上。
“畜生!!”
老太太狠狠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实的,“畜生不如!!”
正恨的打颤的老张头呆住了,随后就跪倒在地上,捂着脸呜咽痛哭,滔天的解恨让他激动的抖如筛糠。
古井村人和吕家人都震住了。
前者是被老太太的狠厉飒到了,眼底是齐刷刷的崇拜。
后者是惊吓和懵逼,他们称王称霸惯了,只有他们打别人的份,还从来没人敢动他们分毫!
“姜婶,打得好!”
回去放好桶和碗的黄沙村妇人们都围了上来,纷纷拍手叫好。
古井村人个个都红了眼眶,看着穿插站在身边的黄沙村人,突然觉得有了依仗和底气。
儿子被打,吕良伟心中窝火,眼神不善的看向老太太,“一个老虔婆,胆子到不小,你绑的了我们一日,还能绑我们一辈子?”
“我们不止在荒疆上头有人,邻郡郴州的三龙帮也是我们兄弟,每月逢六我们就要给兄弟进贡,明日便是初六,若我们没去,兄弟定会找上门,到时候你们一个都别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