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街宽阔到可容十匹马并肩共行,就连最窄的街道也媲美其它郡城的主街。
街道两边房舍商铺林立,越深入,楼越高耸,最豪华的铺面竟然有三四层之高。
满京上下,家家门口都挂着大红灯笼,年味十足。
许是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在团年,路面行人甚少,但依然可以想象出平日里的街市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繁荣景象。
此刻,朱婉儿主仆正在一处不大的小院子里围桌吃饭。
他们栖身的这所院子名叫枫雅居,两进十房,外院种了一棵两人合抱粗壮的大树后,尚有可容纳十方桌子的空间。
单看这所院子其实并不小,可临近汴京富豪云集的京贵区,就显得分外狭促穷酸。
要知道,京贵区里的住宅,大都是占地百亩以上豪门府邸。
随便进一处,都是亭台楼阁,池海梅林,富贵迷人眼的存在。
枫雅居就在仅次京贵区的福华区,这所院子和福华区其它任何院落都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就是,枫雅居和京城名声赫赫的江家,只隔了一条街。
这厢朱婉儿几人刚落座,院外便响起了叩门声。
春蕊匆匆去开了院门,便听得她和墨兰眉飞色舞的进了内院。
“主子,你看!”
墨兰将手中的包裹呈递给朱婉儿,“都是叶家捎来的东西!”
她一早便出了城,到了城外五六里之处的树林,才敢和叶家派遣而来的鹰友们碰面。
虽然只有三个包裹,但却足足来了十几只鹰友,想必是一路轮值着过来的。
按照夫人吩咐的,她提前带了一麻袋的生肉过去,好好感谢了长途跋涉送节礼的鹰友一番。
在三个丫鬟期待的眼神中,朱婉儿一一打开了包裹。
里面有苏玉莲的亲笔信。
上面写着,朱红色的袄裙比甲和鞋袜是朱婉儿的,里面三个绣着不同花样的荷包和手帕是给春蕊几个丫鬟的。
春蕊几个虽然是丫鬟,但却是城主夫人的贴身大丫鬟,平日里也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像荷包手帕之类的东西可以说压根都看不上眼。
可此刻却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争着喜欢的花色。
只因为苏玉莲的绣工实在了得,一朵蔷薇,一株兰花草,绣的那叫一个栩栩如生,莫说是三个丫鬟爱不释手,就连朱婉儿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探看。
还有两个包裹,一个装的是肉干和炖肉,一个装着常用药和两个牛皮水壶,里面装着满当当的水。
三个丫鬟有些疑惑,送衣服肉干她们知道是叶家记挂她们的心意,这千里送水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老太太怕她们在京城渴着了?
朱婉儿却深明白这两壶水的珍贵,什么也没说,命春蕊将这两壶水锁进了柜子里。
将叶家送来的炖肉热化了,主仆四人方才围着桌子吃起了团年饭。
有了叶家的添菜,朱婉儿那份初来异国他乡的陌生感才被缓释了些。
吃过了年饭,朱婉儿便坐到针线篓子旁边,开始比照着苏玉莲的绣样,悠闲的开始穿针引线。
三个丫鬟则往来繁忙,收拾床铺,整理院落和主子的一应用品,院子虽小,但也竭力要让主子住的舒服。
冬日里白昼短,朱婉儿针下,一朵蔷薇的雏形刚落然布上,便已经到了幕时掌灯时分。
刚揉了揉眼,墨兰墨雪便上前来掌灯。
朱婉儿眼神浅望了两人一眼,两人便会意的点头退下。
走到院中,两个丫鬟的身影便跃然墙头,三纵五跃便隐没在了夜幕中。
江府温娇阁。
此刻阁内灯火通明,院子里也挂着好些红灯笼,映照的院子里宛如白昼,反而衬的屋檐上更为黑暗,虽然门口院子里至少有十几个丫鬟规矩值守在岗,但站在院中,压根看不清屋檐上的情形。
没人发现两道和黑夜融为一体的人影,正潜伏趴在主屋的瓦砾之上。
屋里的贵妃暖塌上,一个粉衣少女正慵懒的半躺着,眼尾微吊的看着下方。
下方一左一右,坐着一翠一黄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女,眼神睥睨,和粉衣少女的目光如出一辙,齐齐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女。
跪着的少女和三个少女眉眼中有几分肖像,衣着打扮却天差地别。
三个少女皆大到衣着朱钗,小到手里捏的锦帕,乃至个人身上的熏香都透着富贵奢靡。
而跪地的少女,莫说朱钗,一头乌黑的长发连个发髻都没有,披散如鬼,穿着粗使丫鬟的衣服,本就巴掌大小的脸瘦的面骨凸耸,面上还不如三个贵少女身后的丫鬟红润有色。
此情此景,让屋檐的两个身影瞬间绷紧。
“大姐姐,今儿可是团年,你预备如何寻乐?”
左下方的黄衣少女娇俏笑望着贵妃榻上的粉衣少女,眼神中满是殷切。
“是啊大姐姐,以往那些花样想必你都腻味了,今日这样隆重喜庆的日子,不如玩些新鲜的?”
翠衣少女也掩面符合,眼神同样殷切。
两个人不过一言一语,跪地的少女身子便忍不住抖如筛糠,下意识佝偻蜷缩起来。
见此一幕,粉衣女子慵懒的面色上起了些兴趣,抬着眼皮瞥向翠衣少女,“看来三妹妹定是有什么新鲜的花样咯?”
翠衣女子扫了一眼跪地女子,面上浮现一丝兴奋,“听闻爹爹这次给大姐姐带回来不少烟火,蕴雪和二姐姐是庶女,没有大姐姐这番福气,只好过来沾沾大姐姐的光......”
“我们想着,也不能白沾大姐姐的光,这来的路上啊,便想好了能让大姐姐助兴的乐子。”
翠衣女子的话让粉衣女子很受用,眉眼舒展了几分,“说来听听。”
“往年放烟火,为防走水,都是砖石为基隔绝......”
翠衣女子望向跪地的少女,眼底闪过一抹戏谑,“今日年夜,不如以人为基隔断,再以美人为桩,只怕烟火都要衬的更绚丽几分呢!”
此话一出,跪地女子原本就佝偻的瘦弱身躯瞬间瘫软下去,惨白的面色冷汗如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