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满脸震惊,不可置信又局促道,“军爷,这怎么好,我们身上太脏了......”
衣衫洗了就没有穿的,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洗了,尘垢都已经包浆了,就连她是孩子母亲,也忍不住对孩子和自己身上的气味感到嫌弃。
军爷身上的袄子看起来像是新的,弄脏了她如何赔的起啊!
见状,守城校尉不再多言,二话不说,伸手从妇人手中接过瘦弱的孩子裹在胸前,“走吧,进城!”
察觉到军人身上的刚硬之气,孩子小小的身子止不住惊恐的发抖。
守城校尉赶紧笨拙的伸手轻拍着安抚,“别怕啊,叔叔身上暖和,再说你娘这么虚弱,抱着你也走不了多远,一会到了地方,叔叔就会把你还给你娘的!”
声线是粗沉的,但语气却异常柔和,孩子颤抖的身子这才慢慢的安稳下来,单纯的眼底瞬间变的湿漉漉的,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感动。
妇人也泪如泉涌,本来已经脱力的身子没来由生出劲头,赶紧拎着不大的身家包裹,跟上了上去,“谢谢,谢谢军爷......”
守城的士兵涌上来五六十号人,抱孩子的抱孩子,拎东西的拎东西,甚至还有人直接背起了虚弱的老人。
没有一个人多说二话,也没有一个兵嫌弃流民身上脏污。
流民们印象之中,官差无不是凶神恶煞的,上位者无不是傲慢睥睨的。
可眼下,这些陌生的大兵都在笨拙却温和的安抚怀里的孩子,任劳任怨的替他们扛着行囊重物,让他们敬畏又感动。
城门还是那座城门,可在流民眼底,是通往生的希望。
在官差的带领下,流民排成两列有序进城。
流民天还没亮就到了城门底下,城里的百姓早就了解了其中的内情,此刻主街两旁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流民们没想到城里是这般情形,纷纷无措羞愧的垂下了头。
虽然将军许他们进城,可南辽郡毕竟是别人的家园,这里的百姓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他们却厚着脸皮过来蹭一杯羹,这种行径想想都挺招人恨的。
突得,一个流民老者手里被塞了一个软乎乎热腾腾的东西。
定盯一看,竟是一个烧饼!!
他惶恐震惊抬头,就看到一张苍老却和善的笑脸,“老哥,饿坏了吧,先垫一口!”
紧接着,所有流民都接二连三被路边伸出来的善良之手塞了食物。
有热腾腾的包子馒头,还有烤洋芋,洋芋粑粑......
甚至还有塞肉干的!!
一时之间,流民们纷纷顿足,震惊到热泪滚滚,一双模糊的眼四处搜寻着给予善意的恩人,映入眼帘的却都是带着和善的笑脸,分不清到底是谁给予的善意。
“谢谢!谢谢恩人!!”
找不到具体是那个恩人塞的食物,流民们干脆纷纷面朝两边百姓跪下,咚咚磕头。
他们已经许多年没有吃干的食物了!
南辽郡的百姓们见此一幕也红了眼眶,纷纷伸手搀扶,“快起来快起来,跟着将军,以后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别怕,这里没有压迫,将军是一心为民,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看见难民,百姓们就像看到几个月前的自己,感同身受的心酸,都忍不住尽一份心力。
“将军!”
江家的刘管家迎面从叶家的马车上跳下来,急匆匆上前,“将军,少爷命我们在神庙广场前设立了粥棚,宿夜的帐篷也正在搭建,将军可以带百姓们先到那里安顿果腹。”
江家在郡城,比将军早一步知道流民前来投靠,少爷猜想将军一定不会弃百姓于不顾,早早的便让他寻了宽敞之地开始搭建临时的栖息之所。
“好好好,太好了!”
弘远正想着调配一支军队过来安顿流民,没想到江承文这般细心周到,竟提前都安排好了,真是替他省了大心。
叶永忠也下马迎上前,看到流民的惨状,心目皆是痛惜,“将军,永孝已经去广场前帮忙了,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搭手的。”
弘远眼神动容道,“本来是缺人手的,可你看看,今日百姓们都自发过来帮忙了,还给流民带了填肚子的食物,眼下只需要赶紧把栖息之所搭建起来,让他们暂时能有个歇脚之处就好了。”
叶永忠定睛一看,才发现每个流民手上都捏着食物,在看看周边的百姓,瞬时觉一一颗心温暖满溢。
真好啊,南辽郡一点一点变成了他们所期待的温暖模样。
“那、那......”
叶永忠扫了一圈,指着一个蹒跚老人道,“马车还可以拉五六人,你看看有失力走不动的老人,让他们上车,我顺带拉过去。”
“谢谢小哥,我们能行,我们走的动的,别把马车弄脏了......”
一路进来,面对的都是善意,流民们面上也露出了笑脸,吃了热腾腾的食物,更是生出了不少的力气,赶紧连连摆手婉拒。
他们不敢肆意消耗这得之不来的福气,能自给自足就不要过于依赖帮助,否则会生出懒惰和贪心。
弘远知道大舅哥也想替流民做些什么,便让背着老者的士兵送到了马车上。
吃了东西,加上浑身灌满了善意和希望,流民们脚力也快了许多,不过一炷香便全数来到了神庙广场。
神庙广场已经被粥香笼罩,还有很多江家的下人正手脚麻利的搭建着油布帐篷。
见江家人手不够,士兵们赶紧上前搭手帮忙。
流民见所有人都为了安顿他们而忙活着,哪里肯坐享其成,即便没有人安排,也都纷纷上前搭手帮忙。
人多力量大,一个时辰,广场便搭满了帐篷,容纳五六百人绰绰有余。
叶家兄弟带着江家,简单的将流民按村划分,一一安排他们住进了帐篷。
和军营一样,帐篷里先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干草上铺着褥子和被子,足以抵御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