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身?
身份还未定局,此人这就坦然受了堂堂辅相的大礼,还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平身?
要知道,能对秦忠国说这句话的人,皇室里也寥寥无几!
再看钱大贵独眼,陋相,矮粗的身形,众大臣更是觉得有些看不下去。
即便娴太妃不来,他们也清楚,此人定不会是先皇血脉。
一时间,所有大臣似乎都明白了什么。
看来今日,他们认不认这人为大皇子并不重要,只要秦忠国认他是,那他便就是板上钉钉的大皇子。
秦忠国的眉头皱了皱,缓缓直起身子,眼神阴沉的瞥了钱大贵一眼。
就是一眼,瞬间让钱大贵浑身汗湿,就连秦忠国后面说了一句大皇子请入灵堂叩拜先帝,都没反应过来,还是同样满头冷汗的钱婆子将他一路拉拽着才进了灵堂。
一路上前,两侧都是打量的目光,恨不得将他们的血肉刨开,看看里面真假与否,母子二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行完叩拜大礼的。
这副样子,倒是像极了秦忠国想要的傀儡。
看见来人走近,虽然一举一动都挑不出什么大错,可举止皆是粗陋怯意,一看就是临时抱佛脚调教过的。
太后眼底一片讥讽。
恐怕这次皇宫的瘟疫来得太有些猝不及防,以至于她的好父亲还未来得及准备,便将这残次的傀儡推了上来。
真是贻笑大方呵呵!
“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对着金棺行完礼,钱家母子又齐齐转头朝太后行礼。
礼毕,却未闻太后回应一句平身,母子俩也不敢抬头,只汗津津的让目光擦着地面和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见此,群臣眼神面色皆是一片复杂难言。
见太后迟迟不发话,秦忠国到底是忍不住了,开口道,“太后娘娘,大皇子初回宫,你还是莫要吓到他才是!”
“呵呵!”
太后嗤鼻一笑,“身份尚未确定,相爷就将他唤作大皇子,相爷才是真真吓到哀家了。”
“若是个假的,这一声大皇子,只怕他折寿二十年都担不起!”
她的语气虽然是轻飘飘的,但却将钱家母子吓的浑身一哆嗦。
虽然知道太后此话是刻意说的严重些,但也足以吓破他们的胆了。
毕竟他们深知自己是假冒的,再说城门口的天谴一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他们既想荣华富贵加身,却也不想折了阳寿。
先前一切的荣华富贵都是趋于他们脑海中的想象,真正到了宫里来,才发现她们的想象不过是沧海一粟。
他们只想着荣华富贵,却未曾想过今日的局面,总觉得天塌下来都有相爷顶着,可光是太后和群臣的威压,就让他们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此时此刻他们才深有体会。
“娴太妃到——”
钱家母子正战战兢兢之时,外头传来宦官的高唱声。
随后一个和太后穿着一样素服的美艳贵妇,被两个丫鬟左右搀着走了进来。
“元淳......”
“元淳......”
美艳贵妇双眼呆滞,神色木讷,口中念念有词,宛如没有生气的木偶。
丫鬟们搀扶着娴太妃朝金棺和太后行了大礼,这才起身站于一侧。
秦忠国瞥了地上的钱家母子一眼,望向太后,“太后娘娘,娴太妃已经来了,难道还要让大皇子和他的养母继续跪着不成?”
语气里已经毫不隐藏怒火,眼神也没有臣子对太后的敬畏,只有父亲对女儿的威压。
灵堂之上,瞬间鸦雀无声。
这么多年,太后娘娘向来都是依随相爷的意思的,满朝文武都心知肚明,今日这般父女反目的场面,还是头一回。
没有人敢随意出声,引火烧身。
“元淳......我的元淳......”
只有娴太妃无知无畏,依然喃喃自语的唤着她那丢失多年的孩子。
“相爷此言差矣......”
就在群臣以为太后差不多要让钱家母子起身的时候,太后却不动声色的避开秦忠国的眼神,缓步下阶,“即便他是真的大皇子,陛下面前,哀家面前,乃至于他的生母娴太妃面前,也是跪得的。”
“更何况如今他的身份还未确认,哀家即便让他跪地不起又何妨?”
说着便缓步走到娴太妃面前,伸手牵着她的手,宛如牵孩童一般走到钱大贵面前停下,“抬起头来!!”
声线之中是高高在上的威严,“让娴太妃好好瞧瞧,你是真是假!”
钱大贵脸色一白,战战兢兢的抬起了头,一只单眼压根不敢直视太后,缥缈的和太后身后的秦忠国对视上。
见秦忠国满眼凌厉警示,他咽了咽口水,心一横望向娴太妃,装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直视着她。
太后和娴太妃一个角度,看到钱大贵的眼神,差点没失了得体直接翻白眼!
本来就知道此人是假的,此刻,她恨不得当场揭了他这张丑陋虚伪的面皮子去!
凑的近的大臣见此一幕也有些胸口膈应。
不是,相爷到底从哪里挖来出的这人啊,即便是假冒的,也得找个糊弄的过眼的吧?
钱大贵自认为自己已经将此生最难过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表现出来的可怜神态足以打动娴太妃,奈何他盯着娴太妃看了半晌,娴太妃的眼神还是无焦,连看都没有往他这里看一眼。
“妹妹......”
太后忍着心中的恶心,伸手在娴太妃眼前晃了晃,轻声唤道,“你看看这人可是你的元淳?!”
虽然她心知肚明钱大贵是假冒的,但还是得让众大臣看清才是。
娴太妃眼神微闪,跟着太后的手,呆呆的望向了钱大贵。
见状,所有大臣都忍不住上前了一步,齐齐伸长了脖子。
钱大贵面上的可怜本来有些松散,见娴太妃望过来,赶紧又努力堆上来几分。
他身旁的钱王氏更是不动声色的狠狠掐了他一把,硬生生的让他眼底泛上了些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