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相见之后,怀乐便会经常找个女奴帮忙望风,然后带着优施偷偷去御园散步。
看着盛开的花朵,优施却莫名觉得自己如同那即将凋零的花瓣,随时会被风吹落。
“优施,你看这些花多美啊,就像你的笑容一样。”
站在花丛中的怀乐欢笑着说道,却看到优施闻言后低下头,轻声的喃喃自语。
“小奴这样的卑贱之人,怎配有这么美的笑容。”
怀乐的心头猛地又是一颤,连忙尴尬的笑着缓解气氛道。
“优施,不然我给你讲讲我们骊戎是什么样的吧?以后有机会,我带你亲自去看看。
我们那里自古以来便盛产马,不但马的数量多,而且还善产稀有的漂亮马。
据说,昔日崇侯虎馋言于殷纣,说西伯侯姬昌积善累德,诸侯皆归顺于他,恐对殷不利。
于是,商纣王便将后来的文王囚禁在羑里,而文王的好友闳夭、散宜生等人想要营救他。
于是,他们寻来了有莘氏的美女,骊戎的文马,有熊的九驷,还有各色他奇怪物。
之后,他们便将这些宝物都通过商纣王的宠臣费仲,尽数献给纣王来换取文王的自由。
说起来,你知道文马是什么样的么?就是一种毛色里天然带有纹彩的马。
一般的马都毛色平常,并无花纹,所以,带花纹的马属于稀有的品种,可以说是世间罕见。
历史上,我们骊戎的文马,可都是被国家和贵族之间作为重礼馈赠或贿赂的。”
优施听着怀乐叽叽喳喳的讲解,却仿佛觉得那是一个永远无法触及的梦。
“总有一天,你会走出这里,看到更广阔的天地。”怀乐最后满怀希望地说。
优施苦笑了一声,似乎是在笑怀乐的天真,又像是在笑居然想要试着相信这句话的他自己。
“别哄我了,像小奴这样的罪人,注定永远都走不出这牢笼。”
盛夏的夜晚,总是暴风雨突发的时候。
某一天晚上,夜幕笼罩着大地,一片漆黑。
突然,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长空,瞬间将世界照得如同白昼。
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轰然响起,仿佛要把整个天空都撕裂开来。
狂风呼啸着,疯狂地摇晃着树木,树枝在风中痛苦地扭曲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树叶被狂风卷起,在空中疯狂地飞舞,宛如一群失去方向的蝴蝶。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打在屋顶上,发出激烈的敲击声。
暴雨无情的拍打在窗户上,瞬间化作无数条蜿蜒而下的水流,模糊了视线。
晋宫中的街道上很快积起了水,水流湍急地流淌着,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漩涡。
偶尔有宫人在雨中奔跑,呼喊着,试图寻找一个可以躲避的地方。
但狂风和暴雨却似乎有意与他们作对,让他们的脚步变得更加艰难。
雷声、雨声、风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首激烈而恐怖的交响曲。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这狂暴的雷雨所吞噬,陷入了一片混沌与黑暗之中。
刚结束一次演出的优施,正在晋宫的一处偏僻角落里独自走着。
他低着头,神色有些疲惫,心中还在想着如何完成萦归交代的接下来的任务。
突然,一群宫中的伶人从暗处冲了出来,将他团团围住。
“优施,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凭什么同时得到君主和萦夫人的青睐!”
为首的伶人恶狠狠地说道,眼中满是嫉恨。那眼神仿佛要将优施生吞活剥一般。
优施面露惊恐地看着他们,竭力的试图解释道。
“各位大哥,我......我从未有意争抢什么。”
“少废话!”
另一个伶人打断他的话,冲上去就是一拳,狠狠打在优施的脸上。
这一拳力道极大,优施的脑袋猛地歪向一边,嘴角瞬间渗出血丝。
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其他人见状,立马如同饿狼扑食般一拥而上。
他们有的用脚猛踹他的身体,有的用拳头不停地击打他的背部和腹部。
优施试图反抗,但无奈寡不敌众,只能努力蜷缩着身体,用手臂护住头部和最珍贵的容貌,强行承受着他们狂风暴雨般的殴打。
“让你得意!让你嚣张!”
他们边打边骂,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每一句话都伴随着重重的拳脚落在优施身上。
优施的衣服被扯破,原本整洁的衣衫变得破碎不堪,露出身上布满的淤青和伤痕。
他的额头被打破,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与嘴角的血迹混合在一起。
背部和手臂也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每一处伤口都传来钻心的疼痛。
但这群伶人并未因此而怜悯他,反而更加疯狂地攻击着他。
其中一个伶人甚至拿起一根木棍,用力地朝着优施的腿部砸去。
“把你的腿给废了,看你还怎么跳舞魅惑君主!”
只听“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优施难以控制的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哼,今天暂且给你个教训,让你知道在这宫中哪怕是一时得了宠,也不是你能随便嚣张的!”
打完后,这群伶人看着遍体鳞伤的优施,发出一阵得意的嘲笑,然后扬长而去。
现场只留下优施孤单的躺在地上,痛苦地喘息着,眼中满是屈辱和不甘。
他的身体布满了伤痕,青一块紫一块,每一处伤口都像是在诉说着他的痛苦和屈辱。
无数次,他已经无数次在别人那里受到类似这样的委屈和折辱了。
在他四处流浪的那几年里,他被很多陌生的路人无情地打骂,被狠狠地推倒在地。
毫无来由的人性黑暗点燃的怒火,如同狂风暴雨般无情地摧残着优施脆弱的身心。
在那一次次令人形销骨立的羞辱和折磨里,优施似乎能够感觉到自己脆弱的自尊心也一点点地随之破碎了。
他无力地蜷缩在角落里,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瑟瑟发抖。
眼神空洞,泪水不断地涌出,划过他那满是污垢的脸颊。
他的嘴唇颤抖着,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这样对我……”
在宫中安插了眼线的怀乐得知这个消息后,连忙心急如焚地赶来。
当她看到优施那伤痕累累的模样,心口仿佛被千万把刀狠狠地刺痛。
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跪在优施身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泪水夺眶而出。
“优施,你怎么样?”
优施抬起头,看到怀乐,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和绝望。
“小奴……对不起,小奴是个没用的人,总是给少妃带来麻烦。”
怀乐紧紧地抱住他,声音哽咽却坚定。
“不,不是这样的,这不是你的错。”
优施痛苦地闭上眼睛,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
“小奴这样的人,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怀乐急得用手死死的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别这么说,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哪怕全世界都抛弃你,我也不会离开你。”
怀乐将优施藏进了自己的寝宫里,然后拿出药箱,小心翼翼地为优施擦拭伤口。
每碰到一处伤,优施都会忍不住颤抖一下,可他依然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
看着他疼得浑身战栗的样子,怀乐的心也跟着揪紧,急忙轻声安慰道。
“忍一忍,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优施看着怀乐为自己忙碌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感动和自责。
“都是小奴不好,又让少妃受累了。”
怀乐摇摇头:“只要你能好起来,我做什么都愿意。”
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总算上好药以后,优施却坚持要离开怀乐的寝殿。
“不行,我今晚绝不允许你离开这里。”怀乐态度坚决地反对道。
“小奴不能污了少妃的清誉。”优施嗫嚅着说道。
怀乐还想说什么,却发现优施不知何时已经满眼通红,眼眶中盈满了泪水。
“小奴……小奴其实不喜与人同住,少妃还是放小奴离开吧。”
怀乐张了张口,本能的试图继续劝解,但最后还是将一肚子的话又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