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天子宣见时,赵谦颇有些吃惊。
因为自天子坐稳位置后,很少宣见他,大事也很少垂询他。
为什么,其实赵谦也明白。
说白了,他赵谦也曾经依附于袁氏。
但在关键时节,又果断站队天子。
怎么看,都难逃投机的形象。
但作为偏僻蜀地的士族,他不投靠袁氏,又怎么能在中枢站稳脚跟呢?
难道效忠天子,去做佞臣么?
那是没有根基的宦官和寒门才会做的事情。
公卿世家,有公卿世家的底蕴和骄傲。
士大夫们,有自己的联盟。
他如果那样做,只会把赵家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只不过,赵谦在担任汝南太守,也就是袁氏老家所在郡的时候,因为指挥失当,害死了不少汝南的青年俊杰。
功曹封观、议生袁秘、主簿陈端、门下督范仲礼、贼曹刘伟德、主记史丁子嗣、记室史张仲然。
虽然没有明说,但赵谦心知自己被汝南的世家大族给记恨上了。
毕竟,罢职之后,多年都无法起复。
最后还是从父赵谟因为资格老,被刘虞推举为卫尉,他才担任了秩千石的卫尉丞。
其实赵家也在积极和袁家修复关系。
袁绍等人率兵进攻皇宫的时候,时任皇宫守备的卫尉赵谟也积极给袁氏提供了方便。
但依旧难逃被趁机罢免的结果。
他们赵家,在袁氏联盟的位置,已彻底边缘化。
赵谦看透了此点,又发现天子聪慧有魄力。
在朝政都被袁隗掌控的情况下。于雨中乔装打扮出宫,趁机拉拢群龙无首的车骑将军何苗部曲。
加上杨彪等关中和关西的士族不愿袁氏做大,小动作不断。
于是,赵谦选择豪赌,站队天子。
事实证明,他站队站对了,如今被任命为九卿之一的卫尉。
当然,这种来回横跳的人,任哪个上位者也不可能喜欢。
不过赵谦也没有太过失望,他的心愿就是做到九卿。
如此赵家三代公卿,也算得上公卿世家。
只要后面兢兢业业,再培养一些门生故吏,给后代打好族荫便可。
......
一边收拾着心情,赵谦一边穿戴起来。
在几名婢女的帮助下,赵谦很快收拾停当,他大步向门外走去。
“阿翁,这么早就去上朝,真是辛苦。”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
“知道阿翁辛苦就好。”
赵谦瞥了温文尔雅的儿子赵蔺一眼,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怒火。
他儿子虽然表面上知书达礼,但背地里什么模样,又怎么瞒得住他。
不过念在对方每天一早都守候在房前的态度上,他还是点头以示赞许:“为父辛苦,也是为了百年之后,赵家能有余荫罩着你。
你个瓜娃不要每日里就知道吃喝玩乐,也要看看书,知道些礼节,最好能挣点好名声。”
赵蔺躬身拜道:“阿翁,我侍父至孝,难道不是好名声么?”
“嗯!”
赵谦本想再教训几句,可寻思怕天子等的急,于是便快步离去了。
赵蔺把父亲赵谦送出府外,又站在门口,一双眼睛饱含深情,看着马车消失在转角处。
看到这一幕,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赞叹道:“赵家出了个孝子啊!”
“是啊,这赵玉金可是北阙最出名的孝子。
卫尉每次离府,他都要站在门口,目送父亲大人离去,直到看不见了才会回府!”
又有人补充道。
听到众人的说话,赵蔺转过身,面带笑容,躬身一礼,随后这才转身返回府中。
“府上公子如玉,温文尔雅,举世无双,说的就是赵家公子!”
那人还在口吐唾沫。
伙伴早拉了他一把,悄声道:“人都进府,听不见了。”
“进府怎么了?就算是听不见,我也要说,不但要在这里说,我还要大肆宣扬!
要是天底下的公子,都如赵公子一样,那这个世间,早就太平了。”
那人捏了捏怀中的一串铜钱,情不自禁的感慨着。
......
府中,当院门关上的刹那。
赵蔺猛地跳了起来。
“哈哈哈,老汉儿终于走了,爷可以放松放松啦!”
一旁的小厮连忙提醒道:“公子,咱们回到院中再疯才是。”
“啪!”
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一巴掌,肉眼见可见的肿胀起来。
“老子做事,还要你来教,格老子滚!”
赵蔺甩了一巴掌依旧有些不过瘾,冲着那小厮的屁股又踹了一脚。
对方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嘴巴都跄出血来,但也不敢哭出声。
不但不敢哭,还得赔着笑脸。
这一幕,看的其他小厮都缩起了脑袋。
挨打的小厮,可是赵公子最喜欢的那个。
仗着亲近说了句话,不成想就被打成这样。
“今天去哪里玩呢?”
赵蔺搓了搓手,“听说南城闾里有个卖豆腐的严寡妇生的最是俊俏,咱们去吃点豆腐!”
说完之后,看了一眼挨揍的小厮,神色忽然温和起来:“不要怕,哥哥这一巴掌,其实是给你治病。
你的蛀牙好了么?”
“好了,好了!”
那小厮心中大骂,表面上却是连忙点头,“刚才屁股那一脚,偶的痔疮也好了,公子对偶真好。”
众人:“......”
怪不得人是赵公子最喜欢的小厮。
......
宣室中,赵谦经过通传之后,也见到了彻夜未眠依旧精神奕奕的天子。
“卫尉臣谦拜见天子......”
刚刚跪下,就看到了一双洁白的双手,扶住了自己的双肘。
“赵卿不必拘礼。”
刘辩亲自上前,扶起了赵谦。
“圣上厚爱,微臣惶恐!”
他不扶还好,这一扶,赵谦反而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两步,跪伏于地。
刘辩也有些无奈,于是道:“赵卿,你是朕的肱骨。
雒阳夜雨,若无你我君臣同心,如今这朝堂早就被乱臣贼子占据。”
“效忠圣上,乃臣子之责,圣上如此说,臣惶恐。”
赵谦稽首。
他这一番做派,其实倒也正常,自忖不是天子腹心,所以刻意遵守君臣礼节。
刘辩也就不再以示亲近,于是道:“益州牧刘焉有不臣之心,赵卿可有良策教我?”
赵谦是蜀郡人,一听这个话,脸色顿时有些苍白。
他是蜀郡大族,刘焉若是真有不臣之心,那一定是要奴役蜀郡人。
而他们益州大族世代积累的奴仆、钱粮、矿产、木材都要供应出去。
“陛下,这从何说起。”
我是赵蔺,字玉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