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勋顾不得其他,连忙转身就往楼下跑,元酒看着被晃悠的门板,拿着手机轻轻叹气,慢悠悠跟在身后下楼。
到楼下时,张德勋已经在老爷子的卧室里。
元酒走进去后,随手把门给带上,见张德勋搬着凳子,从衣柜最上面找出一个红木手提式箱子,从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将上面的灰尘轻轻扫掉后,放在了一旁小桌子上。
元酒在椅子上坐下,询问道:“这是你爷爷留下的遗物?”
“嗯,他生前的一些照片。”张德勋准备打开箱子时,发现这手提木箱竟然还有锁,他拧眉盯着锁孔思考了半天,“不行,我不记得钥匙放在哪里了。”
元酒走到床头柜前,拉开两只抽屉,看着里面的东西归置的整齐,但确实没找到钥匙。
她回头道:“需要我帮你开锁吗?”
张德勋立刻飞快点头,眼下事情比较急。
元酒将还在通话中的手机放在桌面上,随手在锁扣上一拨,小锁就应声而开。
张德勋连忙将锁头取下来,把箱子打开后,看着里面堆满的照片,一时间头疼无比。
元酒反而比他更有耐心,不疾不徐地说道:“一步步来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张德勋深吸了口气,将照片全都放在床单上,开始做一张张看,做出快速筛选。
元酒则是拿着他看过,觉得没有用的照片,无聊得翻看起来。
照片少数也有数千张,但大部分都是合照,单人照其实不算多。
里面包括张老爷子年轻时候在国外留学的黑白照片,还有张老爷子父母亲戚的照片,这些照片数量不多,但都非常珍贵。
每一张照片都透露着一种扑面而来的历史感。
元酒对民国这个时期也很好奇,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个时期,只从手机一些视频软件中知晓,这个时期的国家非常困难与落后。
但是看着张德勋爷爷同时期,在国外留学拍得照片,还有各种建筑风光背景,以及在国内拍摄的家族照片背景,以及张家祖宅的照片,她突然间就有了很清晰直观的认知。
元酒指尖轻轻摸索着照片一角,从那堆张德勋还没翻过的照片底部,抽出一小摞黑白照。
黑白照片属于上个世纪早期特有的照相风格。
元酒将看过的放在一边,认真翻看着手上的这些看起来……有点不太一样的照片。
大部分都是物件,摆在宗祠博古架和桌子上的物件,还有一些是张老爷子个人照,人物面部表情都差不多,就连衣服都没什么变化,但身后的背景环境一直在变。
元酒注意到张老爷子身后的架子,大部分是博古架,有些是在正厅、偏厅和书房、卧室这样的位置。
“张德勋,你过来看一下。”
元酒指尖指着那些老爷子身后、手边,照片不起眼角落里摆放的物件:“这些东西……是不是你家之前的古物。”
她的眼力虽然不及长年接触古玩的行家,但是也有自己看东西的门道。
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金银玉石之类的摆件,乍一看起来,在屋子光线不怎么好的角落并不打眼,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每一件东西都非常有特点,属于极为罕见的珍品。
张德勋走到元酒身旁,接过一张照片仔细看了看:“后面这些博古架和桌上摆放的东西,我基本上都没有见过。”
“那应该就是你家在战乱时期遗失的物件,你爷爷走的时候交代过,让你们张家后人一定要找回来。”
张德勋看着照片沉默许久。
这些古物估计都流失国外了,就算少有几件在国内,也多是被一些收藏家珍藏,根本不会刻意广而告之。
他将元酒手中还未看过的照片翻看了一遍,最后将其中一张抽出来,指尖点了点照片一角。
“找到了。”他眼底绽放出一抹惊喜之色,“元观主你看看这个,我觉得应该是这个东西。”
元酒看着照片中穿着长裙盘发的女人,双手拘谨地交叠放在腿上,紧张地用指尖抓皱了手中的帕子,端坐在一张黄花梨木打的架子床前,灰白色的照片让她的眉目显得婉约柔丽,微微收着下颚的模样,有一种南方女子特有的纤敏。
张德勋让她关注的地方自然不在女子身上,指尖轻轻点了点架子床上的百子千孙帐。
“床头挂帐子的这个东西,应该就是我爷爷说的半月形传家宝。”
元酒盯着看了两分钟,觉得这玩意儿……嗯,就挺普通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啊?”她分外不解。
照片里每一件出现的古物,都比这个挂帐子的金钩要精贵。
一圈看下来,这东西反而更像是……纯粹因为有钱而打造的一对纯金帐钩。
张德勋见她不解,心里稍微有了些成就感:“这个房间是我爷爷和我第一位奶奶的婚房,虽然我们张家有钱,但那个时候时局并不稳定,所以我爷爷和祖宗不会那么明目张胆的炫富。我记得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说过,他小时候家里很有钱,但其实家里很早就察觉不太平,就将比较明显能看出价值的东西收了起来。”
“古玩字画倒还好,那个时候真正懂大家笔墨的毕竟是少数,但是金饰银饰玉器基本不会拿出来示人。”
“这些照片应该就是留底,那个时候照相机在国内还是个罕见玩意儿,我爷爷搞到之后,估计就琢磨着拍下来留个底,也能作为纪念。”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那些东西真就全丢了。
以后他们也只能大海捞针,争取将一件件祖宗传下来的物件找回。
“如果这只是对单纯用金子打造的帐钩,不足以让我爷爷刻意挂起来,用相机拍下来。”
毕竟那个时候洗照片也很麻烦,而且照相成本并不算低。
换个角度讲,那个时候张家也不缺金子,成箱的金条都有。
“而且照片上的两只金钩长得并不一样。”
张德勋仔细分析了一下:“这应该是所有照片中唯二的半月形物件了。”
元酒将这张照片挑出来,把其他照片重新翻看了一遍后,发现确实再没有半月形的东西。
张德勋将散落的照片全部收拾好,重新整整齐齐放回手提木箱内,将那张他奶奶的照片放在口袋里,跟着元酒离开了卧室。
两人踩着台阶往楼上走时,元酒忽然回头看向一楼拐角处,与一双突然受惊的双眼对视了几秒,平静地移开视线。
张德勋毫无所觉,元酒转过头时勾了勾嘴角。
看来有些人做贼心虚了。
元酒待在观影室,张家的财力人脉毋庸置疑,她不需要全程主导,只需要把问题抛出去,能花钱和找人解决的事情,很快就能得到答案。
张德曜一边在忙公司的事情,一边也在跟进屠金波的调查情况。
很快私家侦探就打电话到张德曜办公室:“张总,已经找到屠金波了。”
张德曜放下手里的工作,让办公桌前的助理先出去,再把办公室的门带上。
“人在哪里?”
私家侦探坐在车内,看了眼车窗外的情况:“在酒店。”
“他昨晚去了夜店,在里面消费了一晚,然后带了个女人去酒店过夜。”
张德曜捏着电话,在心底暗骂了两句脏话,但极好的修养让他克制住这股怒气,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他拧眉询问道:“到现在都还没从酒店出来吗?有没有安排人进去看看情况。”
“没有。”私家侦探有些为难,“五星级酒店,我们不好进去查探情况。”
张德曜捏着眉心问道:“哪家酒店?”
“九皇枫叶酒店。”
“你等一下,我给他们酒店老板打个电话。”
张德曜松了口气,好在是熟人的产业,能省不少麻烦事。
很快,张德曜一通电话打给了老朋友,简单说明了一下自己的目的,询问能否查一下酒店客房内部情况。
对方爽快地给了答案:“客房内部情况不好查,因为在内部装监控是违法的事情,不过我可以让酒店的服务员去看看情况,询问一下他们是否需要客房服务。”
张德曜闻言轻笑:“多谢宋总帮忙,改天请你吃饭。”
“你稍等一下,我让人去看看。”对方挂断了电话,隔了十几分钟,电话就回拨过来,“喂,小张总,酒店的经理已经跟我说了,开房的人还在客房里,刚刚让服务员进去打扫了下房间。房间内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女性叫什么名字不太清楚,但是男的就是开房的人,确实叫屠金波。”
“还有,虽然那名女性我的员工不知道名字,但经理说最近几个月经常看到这个女人和不同的男性来酒店开房,估摸着……”
“嗯,具体的我就不说了,该懂的你都懂。”
张德曜感谢了一番,挂断电话后就把消息转告元酒。
他也在思考怎么做。
如果私下让人悄无声息把屠金波抓了,也不是不行。
但他不太愿意这么做。
违法乱纪的事情很损张家的名声。
元酒闻言忍俊不禁:“这种事情很简单啊,交给我就行。不用绑架他的,咱们找个懂行的钓鱼佬,去钓鱼。”
张德曜愣了几秒,询问道:“元观主,钱色交易是违法行为。”
元酒抿唇笑道:“我知道啊,所以不算是钱色交易,毕竟钱色交易的前提是男女双方都是人吧。”
“找个艳鬼不就行了。”
“这样就是你情我愿了。”
电话这头的张德曜,和电话那头正竖着耳朵偷听的张德勋,齐齐陷入沉默。
原来还能这么玩的吗?
元酒抬手在张德勋的脑瓜子上拍了拍,脸上露出些微不爽之色:“你们兄弟俩是不是太单纯了点?不是说你们这种大家族培养出来的男人都挺老奸巨猾的嘛,你们这么一搞,弄得我好像是个专门钻法律漏洞的坏蛋一样。”
张德勋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半晌,最后选择闭上自己的嘴。
脏一点的手段,他们确实会。
但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让他们下意识会回避一些触及法律底线的事情。
嗯,找个艳鬼搞事情……
这个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好吗!
“艳鬼凶吗?会不会把他弄死吧?”
元酒手里捏着竹签,笑容中透露出很强的压迫感:“她们不敢的。”
接了她胆子的鬼,如果真想搞什么小心思,坑了她。
她会让对方后悔当只鬼。
别人拿鬼没办法,但她收拾鬼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样儿。
“让人跟着姓屠那小子,看看他晚上是不是还回夜店消费,吃完午饭我去找只艳鬼。”
张德勋盘膝坐在地毯上,乖巧地给她剥橘子,双手奉上道:“辛苦元观主了,你吃个橘子休息一会儿,再等个十几分钟估计就开饭了。”
元酒低头看着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小张总今天中午回来吃饭吗?”
“不了,上班。”电话那段忙得起飞的张德曜答道,“元观主想吃什么,直接和德勋说,虽然咱们张家没办法找到那么有灵气的食物,但是家里的厨师确实顶尖的,味道不会让您失望。”
“哦,那你忙吧。”
元酒挂断了电话,靠在沙发上继续刷剧,顺便等午饭。
刚好十二点时,楼下传来汽车进门的声音。
元酒掐着指头一算,幽幽说道:“你家司机带着佣人回来了。”
张德勋吃了一瓣橘子,酸的他五官都扭曲,偏头看着面不改色的元酒,难以置信道:“回来就回来呗,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倒是元观主你味觉还好吗?这橘子好酸啊,你吃了好几个竟然还面不改色。”
元酒扭头用死亡眼神盯着他:“我味觉没有一丁点问题,还不是你一直给我剥橘子,我才不停地吃。我小时候经历过饥荒,差点儿被我那爹妈拿去和别人交换吃掉,就易子而食那种,所以我这人节俭,不会浪费食物的。”
张德勋愕然地望着她,看着她年轻的面孔。
易子而食?
饥荒?
这是多么陌生的字眼,近百年应该都没有出现过因饥荒而不得不易子而食的惨况吧?
这小观主年纪到底有多大啊?
元酒瞥了他一眼,就知道他脑瓜子里在想什么:“我今年三百多岁,所以别用那么愚蠢又清澈的眼神看我。”
“三,三百岁?”张德勋震惊得身体后仰,双眼瞪得像铜铃,“妈哎……都能当我祖宗的祖宗了。”
元酒笑眯眯地将剩下橘子丢进他张大的嘴里,语气和风细雨,实则龇牙威胁道:“所以,敢喊我老祖宗,打歪你的脑壳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