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江括将名单上每个名字对应的照片和相关信息都整理出来。
墙角的打印机嗡嗡嗡的开始工作,元酒弯腰将新鲜出炉的六张照片拿出来,走到一旁的白板旁,将每张照片贴上后,在下方标准了姓名、年龄。
“这六个人中,有三个女孩儿,案发时一个九岁,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一岁。”
“还有三个男孩子,两个十三岁,一个十二岁。”
“怎么从他们中进一步筛选凶手?”江括苦恼道。
元酒将桌上另一份卷宗拿过来:“凶手既然是同一伙,用另一个案子筛选不就可以了。”
江括接过元酒递过来的卷宗,先查了一下路民海一家遇害当天的日期,他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说道:“路民海夫妇遇害时,是周三晚上到第二天早上,而且当时并不是寒暑假。”
“但案发时间在晚上,这个点学生一般都放学了吧?所以作用不大。”元酒随意扫了一眼,满脸遗憾地说道。
江括摇头否认了她的说法:“这个时间限制还是有作用的。”
“鹤水村附近没有中学,距离他们最近的鹤山镇中学也在五十里开外,所以那个村子的学生上了中学后,全部都在学校住宿,只有每周末才会回家。”
元酒按照照片旁的年龄推算了一下:“这么算的话,有两个孩子当时还没上中学。”
“但我觉得还是不能排除那些住校生的嫌疑。”
江括颔首道:“只是暂时这样划分,但实际情况肯定和初步推测的有出入,因为就算是住校的学生,也有可能出现请假,或者逃课的情况等意外情况。”
元酒走到白板前,指着上面的照片:“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如果案发之后,她可以看看面相。
江括:“案发前,这是当时路峰溺亡案发时,警方收集的一些照片,都是旧照。”
显然,他也想到了元酒想通过照片上的面相来判断:“我去问一下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最近的照片。”
元酒将白板上六张照片拿起来,交代了一句:“我去找罗幸雪,她应该能提供一些消息。”
无差别的变态杀手终究是极少数,路家四口人先后死于非命,不可能毫无缘由。
……
元酒推开审讯室的门,发现罗幸雪阖着双眸睡着了。
她敲了敲桌面,将她惊醒过来,把六张照片往她面前一摆。
“你认认看,这六个人你都认识吗?”
罗幸雪没有看照片,而是盯着元酒问道:“你们还要多久能查出来?”
元酒:“凶手就在这六个人当中,能不能尽快破案,就看你提供的消息有没有用了。”
话挑明之后,罗幸雪也没再啰嗦,将六张照片依次看过去。
“都认识。”
“他们都是鹤水村的小孩儿。”
元酒:“路峰和这六个人中的谁有过矛盾吗?”
罗幸雪挑出三张照片,微微眯起眼睛,平静地说道:“这三个男孩子,他们和路峰的关系不怎么好。”
“你确定凶手就在这六个人之中吗?”她忽然再次开口确认。
元酒:“怎么?你想跑出去,挨个逼问吗?”
罗幸雪抬了抬手:“我这被你们扣押着呢,怎么跑去逼问?”
元酒不信她的鬼话,这姑娘的心智和一个成年人差不多,心眼子多得很,而且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暴露出更多底牌,所以元酒也不是很确定,她是不是真的藏着什么本领,趁着他们不注意就跑出去作案。
“暂时不讨论这个,路峰和这三个男生的矛盾,你知道是什么吗?”
罗幸雪挑眉道:“还能是什么,就是单纯地想欺负呗。”
“我见过两次,第一次见到他们欺负路峰的时候,因为我和路峰还没有成为朋友,所以就远远地看了一眼,没多管闲事。他们三个人合起伙来欺负人,嘲讽路峰是个独臂废物之类的。”
元酒:“路峰反抗过吗?”
罗幸雪摇头道:“路峰不敢反抗,他一个人打不过那三个,就算告诉家长也没用,顶多管一时,去了学校照样被欺负。”
“第二次,我碰见后,帮他将那三个人打得很惨,当时被我养父赵昌英看到了,他出手拦住了我下死手。那三个人被他的脸吓得屁滚尿流,甚至还有个胆小的直接昏了过去。”
元酒微微掀起眼帘,打断她的话:“你第二次帮路峰揍回去了?”
罗幸雪垂眸道:“对。”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是朋友 ,我当然不会容许他们继续欺负路峰。”
元酒拧眉道:“你没想过你不在的时候,他们会报复回来吗?”
罗幸雪沉声道:“他们不敢的。”
但看着元酒凝重的神色,她内心也有了一丝不确定。
那一次她把那三个人打得很惨,不仅仅是头破血流,她当时已经起了杀心,甚至已经打算把他们弄死。
虽然当时一旦杀了人,她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收拾残局,但她和赵昌英是一伙的,虽然不能百分百保证赵昌英一定会帮她,但事情发生到那种地步,想必那个男人就算是冷血的,应该也会替她处理后续。
可是那天的情况太意外了,他竟然出现在了现场,还阻止了她杀那几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
罗幸雪神色紧绷道:“自从我揍了他们之后,那一整年他们见到我和路峰都是绕道走,怕我会再次动手,甚至杀了他们。”
元酒知道问题症结在哪里了。
她将三个男孩子的照片挑了出来,两个和路峰同龄的,一个叫申汇,一个叫甘士桓,年龄稍小的那个叫鲍辕。
“在没有确认凶手之前,你最好不要动别的心思,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我不管你有没有藏着什么底牌,一旦你离开这里去寻仇,我会竭尽所能将凶手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让你永远碰不到一根毫毛。”
罗幸雪咬牙道:“你们不是自诩正义吗?为什么还要保护凶手?他们明明就该死。”
元酒伸手掐住她的脸颊:“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在各种法律规则的约束下,在我们这些人看管下,怎么可能允许你这样的行为。就算你想报仇,也必须忍着,等你死了,想怎么弄他们都可以。”
“只要别再被特管局的人发现,懂吗?”
“你和我说这样的话,不怕触犯法律吗?”罗幸雪问道。
她看了眼不知道何时被关掉的监控与摄像机,咬着唇没有再反驳。
元酒松开手:“哼,我管不了那么宽,只要你别犯到我手里。”
……
元酒回到办公室时,江括已经收到了六名嫌疑人的近照。
他看着元酒面色不虞地走回来,问道:“你和罗幸雪聊什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元酒将三张照片摆在江括面前的桌子上:“不怎么愉快的话题,还是不提为好。”
“罗幸雪说,路峰曾经受过这三个人的欺负,她帮路峰欺负回去了。”
“而且那一架打得还挺狠。”
江括拿起三张照片看了眼,将电脑上的文件夹打开:“你过来看一眼吧,刚好我也拿到了那六个人的近照。”
他起身让开了位置,元酒顺势在椅子上坐下,将文件夹中的照片一一点开辨认。
将六张照片看过后,元酒回头道:“还是有点区别的。”
江括扬眉问:“怎么说?”
“确定是这三个人?”
元酒摇头:“从面相上看,只有两人害了人。”
江括摊开那三张照片,让元酒将已经锁定的嫌疑人挑选出来。
“申汇。”
“和甘士桓。”
江括看着被挑选出来的两张照片,精准地念出他们的名字。
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前后尚未超过一小时,他们已经确定了两桩始终未侦破的悬案真凶。
效率确实很高。
江括将桌上其他杂物全部收起来,拉了张凳子坐在元酒对面:“现在凶手确认了,但想要抓他们,必须得有充分的证据才行。”
不然这两个案子还真一时半会儿无法推进。
元酒也在苦恼这点,罗幸雪可真是个烦人精,想要从她嘴里撬出点有用的消息,偏偏还要帮她查两桩陈年旧案。
关键是终于弄清楚凶手是谁,却也没办法立即抓捕。
头疼~
江括将路民海夫妇的案件卷宗放在桌上,沉思的时候,不由慨叹道:“要是能找到这两个人的尸体就好了?”
元酒闻言忽然眨了眨眼睛。
对哦!
第二桩案子,事到如今都没有找到受害者的尸体。
“路民海一家三口遇害的时候,这两个凶手也才十四岁,两个半大的少年要在一晚上完成杀害,并悄无声息地转移尸体……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案发之后,警方和当地的村民将附近的山林果园来来回回搜了三四遍,但毫无收获。
那两具成年人的尸体,可是不小的目标。
换作她是凶手,会怎么藏尸呢?
最省时省力的办法,就是就地藏尸。
但路家里里外外都被警察翻了个底朝天,有什么地方可以藏呢?
元酒从卷宗里拿出当时痕检科在现场拍下的照片,将照片摊开,试图还原路家的房屋建筑结构,以及内部的布局。
江括整理着鹤水村周围的地图,将地图打印出来后,用手机比对着3d地图,确定了周围大致环境。
鹤水村通往外面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十年前,地方拉来投资修建的一条盘山公路,通往外面的鹤山镇。
一条路是前年刚刚竣工的新公路,通往另一个山村。
江括沉思良久,神色冷肃道:“我还是觉得两个十四岁的少年,藏匿两具成人尸体,太过于天方夜谭。”
“他们真的能做到这么天衣无缝的程度吗?”
元酒拿着铅笔,在A4纸上写写画画,很快绘制出路家大致的结构图,低头接话道:“那你怎么想的?”
“我觉得凶手应该不止他们两个。”
江括抬眸道:“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杀路民海夫妇?”
元酒单手支颐,很认真地思考他的问题。
江括将手机放在桌上,直视着元酒的双眼,分析道:“路民海夫妇与申汇、甘士桓是同村的,这桩案子发生在路峰死后一年,我觉得很可能是路家发现了什么线索,让凶手觉得有暴露的风险,或者是已经暴露,才会决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斩草除根。”
元酒颔首道:“这个也说得通。”
“然后呢?”
江括得到肯定后,将自己没什么根据的猜想全都说了出来。
“申汇和甘士桓是害死路峰的凶手,这个推测我认为是合理的。”
“但路峰的溺亡最终被定为意外死亡,应该是凶手也没想到的。”
“这两个少年当时应该忐忑了很长时间,直到溺亡案结案,他们估计才松了口气,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路家夫妇对路峰是很了解的,而且一直觉得路峰的溺亡另有隐情,哪怕警方以意外死亡结案,他们也一直耿耿于怀,想要弄清楚当时的真相,最终在一年的时间里,将目光锁定在曾经和路峰有矛盾的申汇和甘士桓两人身上,或者他们其中一人身上。”
“但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且也没有充足的准备,他们可能和这两个人接触过,甚至当年对峙过……”
“这让真正的凶手感觉到危险,从而开始了杀人灭口的计划。”
“但他们两个人害死一个路峰容易,但想要对付两个大人,却是极其困难的事。”
“所以,这个时候他们如果求助,第一人选一定会是……”
元酒眼神突然定住:“他们的父母!”
江括将元酒坐的椅子往一边推了推,从电脑里调出申汇和甘士桓父母的信息,以及当时警方的案情走访调查记录。
“路峰溺亡案发生的时候,他们两人的父母均不在家,但路民海夫妇失踪的时候,他们都在鹤水村。”
“这两人的父母之前都在外务工,申汇的父亲和甘士桓的父亲在工地干活,申汇母亲在工地做饭,甘士桓母亲在甘士桓七岁时已经离婚。”
元酒疑惑道:“路民海夫妇失踪的时候,应该不是农忙,山上的果园的工作也不多,他们那个时候为什么都在家里?”
单纯是为了帮助儿子灭口,所以才双双留在村子里,不去工作。
这样反而会引起警方的注意。
江括记得自己好像看到过,好像是鹤水村在施工,好像是建房还是修路来着……
他按照记忆快速地翻找,最后将一张走访调查的笔录抽出来:“找到了。”
“当时鹤水村在修一条山路,就是前年的事情,刚好在案发之前半个月开始施工。”
“申汇和甘士桓两人的父亲,当时都在施工队工作。”
江括说完,忽然眉心褶出深深的痕迹:“元观主,我有个不太好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