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了大概半小时,才终于抵达贝洋金府。
赵聿将给门卫看过证件后,直接将警车开进了小区。
元酒跟着赵聿去了郝一魁家中,重明与勾伦暂时在物业的办公厅,和他们了解业主的情况。
元酒站在赵聿身后等电梯时,扭头看着身旁神色紧张的物业经理。
这个经理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女性,姓徐,小圆脸,身材微胖,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装,手里拿着新款的水果手机,戴着一副沉稳的板材眼镜,时不时地打量着赵聿与元酒这对奇怪的组合。
元酒扎着一个丸子头,就用了一枚玉簪固定,脸小精致,但气质又沉稳淡定。
“你想说什么?”元酒被看了很多次,忍不住偏头问道。
徐经理立刻收回视线,然后又再度看过来,摇头否认道:“没有,没什么。”
元酒双手揣在兜里,态度平和道:“你不用紧张,我们来就是想调查一下702号业主的家庭情况。”
徐经理小声问道:“能问一下,他们夫妻俩是出了什么事吗?”
元酒下意识地瞥了赵聿一眼,不确定能不能如实说。
赵聿微微颔首,主动开口道:“我们前几天发现了一具尸体,目前已经确认了死者身份,就是702室的业主,郝一魁。”
徐经理忍不住后退半步,伸手捂住嘴,惊讶道:“不会吧!怎么可能?”
元酒好奇地问道:“你认识他们夫妻啊?”
徐经理摇了摇头,片刻后又点点头。
“说不上认识,我只是听说过他们。”
徐经理看着电梯门打开,里面的人走出来后,他们三人进了电梯。
电梯轿厢门关闭后,她才低声说道:“之前街道妇联那边来过几次,就是为他们家的事情,还有附近的警察也来调节过他们的家庭关系……总之,挺一言难尽的。”
“郝一魁他们夫妻俩的关系不好吗?”元酒疑惑道。
之前倒是没听说过。
勾伦应该不会漏掉这种消息吧?
徐经理双手捏着手机,深深叹了口气:“这话其实我不应该说的,但这个小区很多业主都知道他们夫妻俩的事儿,其实你们只要去打听,也能听到不少小道消息。”
“702的业主吧,以前醉酒后会殴打他老婆,刚开始是报警处理了,然后就不了了之。”
“后来又发生过几次,民警每次上门调解完,街道和妇联那边也会安排人来调解他们家庭矛盾。”
“所以他们夫妻关系,要说好还真的算不上。”
元酒听完忍不住皱眉,右手搭在左手背上,不解道:“那她为什么不提离婚呢?家暴这种事情忍受不了的话,不就应该选择离婚吗?”
徐经理忍不住摇头,深深看了元酒一眼。
“小姑娘你看着年纪不大,应该还没到谈婚论嫁这地步吧?”
元酒点点头。
徐经理轻声说道:“夫妻间的事情,哪里是三言两语,一拍脑袋就能解决的?”
“那位郝太太她可不敢离婚。”徐经理谈起这些事情,也不由唏嘘,“你们是不知道,702的郝先生在他老婆孕期就出轨了,还弄出了个私生子。当时楼里这位郝太太就闹过,最后她男人喝醉酒后殴打她到出血,送进了医院,好在肚子里的孩子没事。”
“这个郝太太也是母凭子贵,她以前是郝先生公司里的一个小网红,没什么名气,但恰巧怀了孕,加上她家庭条件也很一般,娘家里也全是吸血鬼,没从她身上捞到好处,自然根本不会给她撑腰,又碰上郝先生父母催婚也催得紧,所以两人就领证结婚了。”
“不过,听说他们结婚前签了婚前协议,一旦离婚,郝太太是拿不到多少钱的,加上她还没有稳定的工作收入和住所,所以连孩子的抚养权可能也挣不到,而且那位郝先生平时不喝酒倒还好,并不会对她动手动脚,所以这两人就这么将就着过。”
徐经理回忆道:“我记得这两人闹得最严重的一次,是两年前。当时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这两人闹得特别凶,最后他们的孩子被送去了爷爷奶奶那儿照顾,到现在都还留在那边。当时这位郝太太被打的手臂骨折,脸上还破了相,甚至到最后气得脑溢血,被送医院抢救。”
“说实话,我在这个小区物业干了也有小十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夫妻俩闹成这样的。”
“郝太太脑溢血抢救回来后,她那个先生找个护工照顾她生活起居,大概四五个月吧,总算是慢慢恢复过来。”
“从那之后,我就没再见他们闹过了。”
“那郝太太也不提去把儿子接回来,平时就是在外面旅游花钱,只是偶尔回来休息几天。”
“所以你们来碰不上她,其实还是挺正常的。”
“她本身也不常回来。”
赵聿看着电梯上不断跳动的数字,询问道:“那位郝太太不在家的期间,郝一魁有没有带过其他女人回来?”
徐经理摇了摇头:“这个我不清楚,反正我是没见过。”
“你知道他的情人是什么情况吗?”元酒问。
徐经理摇头:“不清楚,反正小区里其他业主是这么说的,我也是从业主小群里知道的小道消息。”
电梯很快到了七楼。
赵聿率先走了出去,不过三人停在702室门口时,赵聿偏头看向物业。
“这户业主夫妻经常外出不回家,有给你们物业留钥匙吗?”
徐经理表情一僵,连忙摇头:“没有。”
“要什么钥匙?”
元酒抬手在门锁上轻轻一碰,就听到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了。
赵聿看着她不假思索的动作,不由陷入深思。
他拿起手机联系了一下熟人,这才拉开门,往702室走去。
这种入户调查,得先有搜查令。
刚刚他就是在申请批文。
元酒跟着走进门后,接过赵聿递来的鞋套,随手套上后,又按照他的习惯戴了双手套。
物业的负责人就在门外等候。
元酒站在玄关处,用手碰了一下玄关处的电灯开关,仰头看着头顶暖色灯光,注意到玄关右上方角落安装了监控摄像头。
“有摄像头哎,可以确定他遇害之前,是什么时候出的门。”
赵聿伸手在客厅电视屏幕上摸了一下,抿唇道:“我觉得这屋里的摄像头应该没用,看灰尘应该很久没有打扫了,玄关放钥匙的台子上也有不少灰尘,初步估计半月没有人打扫过。”
元酒忍不住感慨道:“像这种千万豪宅,就算没有住家保姆,应该也有钟点工定时上门打扫吧?”
徐经理站在玄关的位置,跟元酒和赵聿说道:“之前是有钟点工上门打扫卫生的,那家公司好像叫星禾家政公司,不过过完年后,还没有来过。”
元酒拿着手机搜索了一下星禾家政公司的服务电话,打到他们办公室后,询问了一下情况。
挂断后,她与赵聿说道:“星禾家政那边的办公室员工说,他们与郝家签订的服务合同是两年,到去年年底就已经终止了合约。之前他们试图联系郝一魁和黄杏一,但黄杏一没接电话,郝一魁则是接通后听到是家政就直接挂断了,根本没有耐心听他们提续约的事情。”
“他们年前就发了短信,但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就按照合约内容,终止了上门服务。”
赵聿闻言只是垂眸顿了几秒,点点头表示知道,然后就开始查看郝家的摆设。
元酒绕着这套三百多平的大房子走了一圈,手掌压在单人沙发背上,好奇地看着很认真的赵聿:“你看了那么久,看出了什么?”
“很多。”赵聿拿着手机,对比较在意的地方拍照标记,头也不抬地说道,“元观主你对勘察不感兴趣?”
元酒靠在墙壁上,双手环在胸前,一眼将偌大的客厅扫完。
“我又不是专业的痕检勘察人员,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我这种不专业的人,跟着看看就行。”
赵聿低头笑了笑,推开了卧室的门,发现主卧里看起来很空。
他拉开衣柜,里面只有男士衣服。
“你看一下隔壁的次卧衣柜。”赵聿和门外的元酒说道。
元酒拉开次卧的衣柜,忍不住挑了下眉:“这夫妻俩分房睡了?”
“而且看起来已经分房很久了,次卧里的衣柜和梳妆台,看着有不少使用痕迹,看着至少住了一年。”
赵聿退出主卧,进了次卧查看了里面的情况。
对于一个有钱的阔太太而言,这个房间其实有些空。
几乎没有太值钱的奢侈品,就梳妆台的抽屉里,放着一个首饰盒。
里面是一些小众精致的钻石耳钉、戒指和项链。
“是不是要先了解一下黄杏一的财务情况?”元酒垂眸看向床头柜。
她拿起床头的单人相片,照片里的女孩儿姿势摆的有些拘谨,但脸上的笑容却很灿烂。
看起来更像是婚前拍得个人照。
整套房子里,都没找到两人的结婚照。
甚至连张合照都没有。
这一点稍微有些奇怪。
赵聿合上梳妆台的抽屉,不紧不慢道:“回去就查,财务状况一般能反应一个人的近况。”
他看着元酒手里的照片:“怎么?又从黄杏一的面相中看出了什么?”
元酒摇头道:“什么都看不出来,她整容过。”
“而且不是微调,应该是面部做过比较多的改动,所以骨相和面相都发生了改变。”
“你没有发现她的脸调整的像一个当红的明星吗?”元酒将照片怼在他面前问道。
赵聿愣了一愣,摇头道:“没看出来。”
元酒:“我还以为我挺落后,没想到赵组长你的消息也挺闭塞啊。”
赵聿笑笑不说话。
他确实对娱乐明星不了解。
唯一知道的,还是过年时候,家里侄女嘴里天天喊着爱得死去活来的,全网爆火的男爱豆。
年前年后他搭地铁,经常能看到那个男明星的海报和广告。
赵聿很快就检查完郝家,关上房门后,与元酒和物业经理离开了这栋楼。
他们与勾伦重明在楼下会合后,去了隔壁商场的餐厅做了一下简单的信息交流。
勾伦打听到的消息,和他们从物业徐经理那里听到的差不多。
一个喝醉就发酒疯家暴的男人,一个毫无背景靠怀孕嫁给有钱人的女人。
勾伦将手里的平板递给赵聿,元酒顺便也瞄了一眼。
勾伦解说道:“这是我找到的仅有的几张照片,是黄杏一去医院做的验伤证明。”
“应该是她刚发现郝一魁酗酒后会家暴那会儿,验伤流程和医院开具的证明都是有备份的,她可能是希望通过这个验伤证明,为离婚争取到更多的赔偿。但最后却不了了之,因为她签署的婚前协议,让她主动提出离婚后能拿到的赔偿少之又少。”
“后面因为情绪起伏过大,最终气成脑溢血,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几个月,这个时候就没有了验伤证明,而且她也没办法证明自己是被暴力伤害,才患上脑溢血这种急症,只能说是间接原因。”
重明单手托腮,拿着筷子夹起面前的青椒块,评价道:“酗酒打老婆这种事情,挺没品的。”
“你们这里法律很多,没有相关的罪名,可以解决这种家暴事件吗?”
勾伦深深看了重明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浅声道:“法律本身就不是完美的,甚至它根本就不完善,所以才会有每隔几年就会修改一次相关的法律条文。其实就是为了不断地适应现在的社会,并解决现下社会中出现的矛盾。”
“你也说了,家暴是事件,它不是案件。”
勾伦拿着筷子,轻叹道:“所以这种事情一直都很难被定罪,除非有充足切实的证据证明,夫妻一方对另一方施暴,并且致使其伤重或者死亡,这个时候才会被定为刑事案件。”
“施暴方会根据受害者的伤势情况量刑。”
勾伦望着白色大盘子的大盘鸡,明明香味儿直扑门面,他却没有多少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