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因为一句仰慕就心生触动。
就是觉得那人说完仰慕他的话,被他当场捉住之后,刹那间僵住的样子,很有趣。
贺兰玦盯着江叙的脸看了一会。
见惯了那样多的风雨,贺兰玦早已掌握了一些识人的本事,许多话是真是假,许多眼神是清是浊,一听一瞧便知七八分。
江叙的眼神里仰慕或许没有,也藏了几分真实情绪,但琥珀色的眸子是澄澈的。
这是马车里的匆匆一瞥后,他第一次直面江叙精致迤逦的面庞。
江叙的生平和身份都过于特殊,贺兰玦不是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其中也夹杂着些许美貌相关。
他对皮囊无甚所谓,此刻却不得不承认。
江叙生的很漂亮。
即便是扮做女子装束,浑身都透着股英气,并不十分柔媚。
待贺兰玦抽回思绪的时候,才发现他刚才竟无意识地在脑海中描画江叙穿男装的样子。
贺兰玦叫停这奇怪的思绪,敛眉收回视线,却突觉江叙最后与他对视的眼神,变得很……很难形容,他无法细究那是怎样浓厚的眸光。
像是看到了一个久别重逢的人。
可他与江叙似乎才正式见面。
他十六岁上战场时,江叙还是个孩童,因体弱在江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眼神想来不是在看他。
就在众人打量的目光都落在贺兰玦身上的时候,雕花石墙外再次传来下人的通报:
“四皇子到——”
“卫小侯爷到——”
“见过四皇子!”
这二人就是主席上迟迟未来,却无人敢问的那两位贵宾。
谁不知道四皇子和太子明争暗斗数年,那卫小侯爷是卫廷之子,与四皇子算是表兄弟,站在哪一方自是不用多说。
江叙循声看去,一袭黑色蟒袍,容貌周正的是贺兰珹,他身旁那个绛紫色衣衫,飞眉入鬓,模样生得有些邪魅的,想来就是卫小侯爷卫铮了。
原剧情主要围绕钟朝辞发家致富的奋斗,还有他和太子相知相识的剧情,对这些权贵之间的争斗刻画的不多。
只是大致写了贺兰昀和贺兰珹夺嫡,贺兰昀作为主角攻自然是正派,经历一番明争暗斗后,贺兰珹眼看夺嫡无望,生出谋反的心思。
联合他舅舅卫廷,手握兵权掀起兵变,他坐实了反贼的名头,贺兰昀就几乎离龙椅只有一步之遥了,只是在这之前他要先平定反贼。
贺兰珹带兵占据江南富庶之地,贺兰昀手里的兵力物资不足。
钟朝辞虽然小有产业,但要撑起军队粮草、衣物还有药材,却是远远不够的。
这个时候江叙这个有钱的深情男配,又称大冤种,就派上了用场。
原身喜欢钟朝辞,钟朝辞选择太子便默默祝福,后退守护,奉献出江家家产源源不断地给贺兰昀的军队提供物资,还停了江南产业的物资输送。
可以说贺兰昀能攻下反贼,原身是最大的功臣。
即便江家富可敌国,也被这场持续了半年的战争拖垮,而贺兰昀登基后,又称国库空虚,给江家打的空头支票,一直到他娶钟朝辞为男后大结局都没兑现。
江家损失惨重,被另一商贾家族乘虚而入,夺了皇商的名号,盛极一时的皇商江家就此没落。
总之就是主角美美he,男配做嫁衣。
江叙眯了眯眼,收回视线,转而落在下席盯着贺兰玦他们三人看呆的钟朝辞,若有所思。
钟朝辞和太子真正的相识,其实不在这场生辰宴上。
如果……
“哟,这是闹什么呢?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今儿个不是太子的生辰吗?”
贺兰珹笑着走近,视线落在江叙身上,“谁惹我们江小少爷不高兴了?说出来本皇子为你撑腰。”
这维护意味过于明显,袁彦敢怒不敢言,靖安侯府再尊贵,在天家面前什么都算不上。
“多谢四皇子了,但我没有不高兴,我挺高兴的。”江叙笑笑,重新落座。
他当然高兴,虽然还没确认耳后的疤痕,但那一眼的感觉,他几乎可以认定贺兰玦就是他在这个世界要找的人。
贺兰珹玩味的目光从江叙面上流转,旁的不说,江叙这张脸他瞧着还真不错。
他府上那样多的美艳姬妾,竟都不如一个男子貌美。
京城小倌馆不是没有,但他都没踏足过,如果是江叙,他倒不介意尝个新鲜,更别说江叙背后还有那样的家族。
财色双收,要真得了江叙,那就是坐享齐人之美了。
“太子!”
“太子殿下!”
一袭明黄蟒袍的贺兰昀缓缓出现于人前,微微笑着的模样,会让人生出一种好接近的错觉,气质也是谦和文雅。
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点在贺兰昀和贺兰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无须拘礼,都坐吧。”
生辰宴主人都来了,此前闹的矛盾无人再提,江叙耳边左左右右都是恭贺祝福的声音,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直到有人cue到他,想知道他送什么贺礼给太子。
“春桦。”
江叙勾勾手指,春桦捧着雕花木盒过来,光看这紫檀木盒的精美程度,众人就忍不住好奇,江家财大气粗的,这次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往年太子生辰,江叙出手都阔绰极了。
可当盖子打开,一颗简简单单的明珠,却叫人大失所望。
袁彦忍不住轻嗤:“江家如今是没落了吗?这样的夜明珠可不是什么珍贵物件。”
江叙鸟都没鸟他,只对贺兰昀微微一笑:“贺礼贵心不贵价,今年我实在是想不出该送殿下什么,见这明珠皎洁,便祝愿殿下如明珠般光辉璀璨。”
“礼轻情意重,阿叙的祝愿孤收下了,这明珠孤很喜欢。”贺兰昀使了个眼色,延庆会意上前接过,他又道,“回头孤便让人放在书房,日日瞧着。”
这话换做原身听了,早就羞红了脸。
江叙却只是笑了笑:“既赠与殿下,那便由殿下处置。”
贺兰昀微不可察皱了下眉,不等开口,就见贺兰珹端着酒杯过来。
“皇兄生辰,臣弟敬皇兄一杯,祝皇兄事事顺遂,心想事成。”
“多谢四弟。”贺兰昀起身端起酒杯回应。
酒杯相碰的清脆声响起,同时另一处东西落地的破碎声让贺兰昀下意识抬眼看去,是一不长眼的下人碰掉了那盆罗汉松。
江叙目光一凝,注意到贺兰珹转动食指戒的动作,而后出声催促贺兰昀:“皇兄,我先干为敬。”
“好。”
贺兰昀举杯,递到唇边。
江叙眸光微闪,原先想的是,谁下的药谁喝这酒,但现在他改主意了,这酒还是让贺兰昀喝吧。
忽而察觉一道淡淡的目光从他这扫过,江叙的视线越过贺兰昀,和那双眸光清浅平淡的凤眸对上,愣怔片刻,勾唇礼貌一笑。
看似端庄漂亮,脑子里想的东西,却有些上不得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