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朝辞投来的视线直勾勾的,江叙自然能瞧见。
可现在他不在意这个,他更在意的是贺兰玦手上的伤口。
他问起时,男人显然不想提及,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说句无妨便要将手藏到身侧他看不到的地方。
江叙想起那次在大街上遇到贺兰玦被人欺负,便觉得又有人做了过分的事,秀气的眉蹙了起来。
“好端端怎么会受伤,又有谁为难你了吗?”
他看向沉枭。
沉枭看向贺兰玦:“啊这个……”
王爷手劲太大自己捏碎了杯子伤到自己,这是能说的事吗?
对王爷来说好像是会丢面子的事哎,他还是不说了,免得刚涨的月例银子又跌回去。
沉默之际旁边的木凳吱呀一声,是霍影吃完饭放下碗筷起身。
江叙抽空看他一眼:“这就吃好了?”
霍影也看他一眼,点头,抱着刀站到他身后,一副站岗保护的样子。
江叙刚要说些什么。
贺兰玦凤眸微眯,垂下眼睫,将手拿了上来,声音低低地说:“没有谁为难我,是我自己行动不便,不小心弄碎了茶盏。”
【苦肉计,一定是。】
【定北王你好幼稚吼!】
【装可怜这种反差萌也太可爱了叭!谁懂啊!!天线宝宝转圈.jpg】
沉枭瞪大眼睛。
爷!您不是最不喜欢在人前示弱吗?刚受伤时最严重那两年,甚至都不愿意他们近身伺候倒水这样的小事!
他们王爷真的不是被人夺舍了吗?
江叙的注意力瞬间被贺兰玦那边拉了回来,都说关心则乱,他这会也没想过贺兰玦会突然装可怜,下意识看向贺兰玦的双腿。
满脑子都是贺兰玦刚刚得知自己腿废了的时候是什么处境。
天之骄子,一朝陨落,何止是身体和心理上的创伤,他可能根本来不及顾及这些,就被朝堂争斗的洪流波及。
军权旁落到卫廷手里,其中又经历了多少,旁人恐怕都无从得知。
接受自己从一个正常人变成下半生都要坐轮椅活着的人,贺兰玦又费了多少力气?
如今瞧着他这样温和淡然的样子,是贺兰玦磨平棱角后的面具吧。
“你就这么草草包扎了事?”
江叙一把拿过贺兰玦的手,拆了染血的手帕,血已经止住了,但伤口有些深,都能看到肉了。
越看江叙的眉头就皱得越紧,攥着贺兰玦手腕手指也收拢了力道。
发丝顺着江叙低头的动作从他肩头滑落,半遮眉眼,漂亮的嘴唇微微抿起,很不高兴的样子。
而这不高兴的原因,是他手上的伤口。
贺兰玦嘴角微扬,这样看着比注意力放在那个护卫身上,要顺眼多了。
沉枭眨了眨眼,觉得今天有点梦幻。
好像从他们离开星辰阁跟上江叙他们开始,他家王爷就不对劲了。
江叙朝身后伸手,掌心朝上。
霍影疑惑片刻,迟疑着将佩刀放了上去。
不是一星半点的沉。
“啧,”江叙嫌弃地甩手,“我要这个干什么?砍人吗?我要伤药,你行走江湖随身不带点?”
霍影稳稳接住刀,哦了一声开始掏药。
“不必了,我这有。”贺远峥突然开口,“沉枭。”
“哎?哎!”
沉枭连忙掏出金疮药,放到江叙手上。
江叙接过药,“既然有药为什么不用?这么草草包扎是想留疤吗?”
贺兰玦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江叙身上,闻言答得有点漫不经心,“不想。”
至于为什么不想,他也不大清楚,可能因为当时很烦躁,而这种疼痛恰好可以压下,他便没有管。
江叙顿住,抬眼:“王爷,你的手要是留疤了,我就夸不出好看了。”
贺兰玦掀起眼皮,窗棂间细碎的光落在他眼底,像渐渐融化的碎冰,透着暖意。
“下次不会了。”他说。
江叙一边小心翼翼撒着药粉,一边开口:“这还差不多。”
沉枭的表情从啊?变成啊!最后变成啊……
他家王爷怕不是被夺舍了吧?
霍影看着他们凑在一起的样子也感到奇怪。
他们之间好像有一种别人无法融入进去的氛围,十分自然地自成一派,若是不知情的人在此处,兴许会觉得他们认识了很久。
“疼吗?”江叙时不时抬眼看向男人。
贺兰玦摇头:“不疼。”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受的伤里面最不疼的一种。
“好了!”江叙的声音染上些许笑意。
手腕上的热源突然抽离,贺兰玦低头看去,唇边的弧度突然僵住。
白丝绸手帕被重新叠整齐,在他手背上系成一个蝴蝶形状的结,看着可爱得很。
“噗!”
沉枭没忍住,就连霍影那张木头脸都能瞧出几分笑意。
贺兰玦斜乜过去。
“王爷不喜欢这个蝴蝶结吗?”江叙眨巴眼,伸手作势要拆,“那不然我拆了重系吧。”
“……不用了。”贺兰玦又看了一眼,勉强接受,按住他的手,“挺别致的。”
江叙翘起唇角,绽出好看的笑意。
那会是没反应过来,给贺兰玦上药的时候,头顶那一片灼灼目光,他便明白过来了,贺兰玦是故意的。
贺兰玦的手还覆在他手上,江叙动了动手,欲言又止:“王爷你……”
沉枭看着这一幕呼吸都屏住了,他总算知道那奇怪的氛围是什么了,突然觉得他跟霍影还留在这里很多余。
“江小公爷!”
谁!是谁在打扰他家王爷和小公爷卿卿我我!
沉枭和霍影双双扭头寻找声音来源,一道青绿色身影正朝他们走来。
沉枭迟疑:“……是他?”
霍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旁边,冷不丁插了一嘴:“你认识?”
沉枭奇怪:“太子生辰宴那天你跟着江家,不是应该也在吗?事情闹那么大你没看见吗?他都被捆着送上马车了。”
霍影回忆了一下:“是有这么回事。”
他只是没在意,江家给他钱是保护江叙,他在意的就只是江叙的安危,顺带保护一下江家人。
这个人很需要在意吗?
霍影上下打量了一番,给钟朝辞贴了个弱鸡标签,便移开了视线。
江叙偏头看了一眼,收回被贺兰玦按住的手,离开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指尖在贺兰玦掌心轻轻勾了一下,才扭头看向钟朝辞,迟疑道:
“你是……钟家三少爷?”
钟朝辞心下有一瞬的不爽,这个人是在明知故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