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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李怀卿和楼筱在房内关上了门,艾英和尔柳则守在门口,显然是有要事相商。
不可以让他这个外人知道的要事。
莫惊春端着蒸好的嫩芽儿,没有不识趣的非要闯进去,顿了脚立马转身离开,非常自觉。
房内的李怀卿坐在桌前,一手端着粗瓷碗,垂眼盯着清亮的温水,那是莫惊春给楼筱烧的,却进了他的嘴。
“那杀猪匠今夜就要走,我和尔柳前去探一探,你留在村子里等我们回来。”
楼筱开口就做了决定,算是十分谨慎。
“区区一个杀猪匠,也不必如此小心。”李怀卿没了茶喝只有白水,竟也像是品茶一般自在。
“既然要探就要一次探个明白,最好直达矿区,抓了主谋,再顺藤摸瓜,把胆敢买私矿的都抓起来……”
楼筱想的很好,虽然她也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但大方向总不会出错不是?
李怀卿放下手中粗瓷碗,“太急了。”
他很快想到了什么,了然道,“事不可一蹴而就,一步一步来,总要做的周全,免得冤了谁,或是遗漏了谁。”
匆匆忙忙的时间,哪里能做成这么多事。
楼筱想起阿仓的身体,汪家那边她也必定要去看一看,陛下万寿那日的案子堆积起来还未处理,
江湖上好似有些什么事,是她不曾知道的。
她不希望那些满脑子义气的江湖人被人利用与朝廷为敌,
师姐正是要立威之时,此时犯下大罪岂不是正好撞上枪口?白白做炮灰。
她不想拖太久,“一个矿场而已不会有太多戒备,我和尔柳去难道不够查清楚?”
李怀卿看着她,“你以为矿场除了村民就没有别人了么?只有工头?”
“就算会有当地的官员相护,也不过是些小吏之流……总不能……”楼筱说着说着发觉了什么,
与李怀卿对视到,“总不能还有军……”
她沉默了下来,如果只是私开的小矿,自然不会有太多人看守,她和尔柳当然是来去自如,
但如果有私兵……甚至江湖人掺和进来……
“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她低了声音自言自语,“可是如果得动用到私兵,那得多大……怎会毫无消息呢。”
李怀卿一手在桌上画着,“能肆无忌惮搜集村民去,至少县令是知悉的,至于知府,可能被蒙蔽,可能也是沆瀣一气。”
万寿那日已闹出事来,还不知道收敛,被他们误打误撞到了现在,他总觉得没那么轻松。
“艾英也和你一起去,千万小心别被发现。莫要冲动,万事从长计议。”
他不会武,贸然去了反而怕拖后腿,且他最担心的是,私矿之事如果真的和官府勾结了,会有人认得他。
他可不是楼筱,从民间到京城短短时间,没多少人记得她的模样。
李怀卿的名字,容貌,寻常人不识,
官场中人几人不知呢。
而如果是他家族中的人敢背着他做此事……
他李怀卿绝不能牵连进去。
很多事不必和楼筱细讲,她为人单纯,从未接触过官场之事,
一入京城便万众瞩目,受尽宠爱,
从未遇过刁难的年轻人,又怎么会知道人心的复杂。
楼筱算是同意了他的说法,俩人再次核对了各种情况的应对事宜,
包括莫惊春的来去,
楼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她要做的事当然不可能让他知道,
那她的离开,要不要和他提起?
楼筱的意思是至少也说一声,或者撒个谎,把他糊弄过去就行。
而李怀卿却觉得不必为莫惊春花心思,
“你越是在乎,就越是甩不掉。这种人一旦发现你给他多费心,便要更紧的黏上来。”
他算是给面子没说的更难听,楼筱这种软性子,幸好没在京城久待,不然身边得多少麻烦。
楼筱开口解释,“我怎么会在乎?只是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应付而已。他也并未做出格之事——”
总不能一刀砍了了事。
李怀卿摇头,“看来小姐未遇到过此番情况。这样的人若不严厉拒了,只会不达目的不罢休。”
“我拒绝过。”楼筱肯定到,“甚至都把他扔了,这不是也跟来了么。”
可是你也算不上‘严厉’。
李怀卿不好明说,看样子莫惊春敢追着她,是摸清了她那性子,看着凶狠,
到底还是心软的。
多说无益,楼筱不想再谈她这些事儿来。
李怀卿十分识趣的转开话题,
“杀猪匠才回半日就要走?小姐可确认?”
“他回来只是给老母亲做好几日的干粮且熬药。我借着买肉的名头去,他也一直忙着,不曾理我。”
楼筱微微皱眉,“还不知晓阿毛姐姐到底在何处。”
李怀卿想了想要不要告诉她某件事,只一瞬就做了决定,
“既然要跟着,她必然就在矿场。只是有一事不知有没有关系。”
见楼筱看过来,他继续说到,
“村子里的土地既不属于村民,也不属于富户。在许久以前便被人买去,却无人知晓买主是谁。”
“村长里正怎么说?”楼筱不懂其中有什么问题,
“三缄其口。”
李怀卿只是告知她,“你不在的日子我会想法子调查,也许和幕后之人有关。”
楼筱点头,“如此,我们便先去了,你在村子里保重。”
见李怀卿应了,她还是说了一句,
“要不你和莫惊春说,就说我去寻人叙旧,几日便回——”
李怀卿没答,楼筱也觉得自己这话不妥,立刻就反悔了,
“算了,不管他。”
她本和他就没什么关系。
莫惊春要是没看见她人走了也好。
说着就带着人消失在夜色中。
李怀卿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拿起笔墨,摊开信纸,
而正守着那一盘凉掉蒸菜的莫惊春,抬头对着她离开的方向望去,却没有抬腿追上。
既避着他,就当不知道吧。
反正,不还有一个人也在么。
莫惊春感知着屋内李怀卿那未曾习武的虚浮气息,
一把抓住蒸菜塞入口中,
——没他年幼时尝过的那般美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