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千折绵有些冷漠，“倒是你们云家，别想着把云曦扣在家里，我还指望着她接班呢。”
“瞧你……那干脆等她二十岁之后你干脆给她把婚事也定了得了。”云程随意地吐槽了一句，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我云家这些年就这一个小辈有资格继承家主的位置，怎么，你难道还要限制她认祖归宗？你自己不也身兼多职？让她多接手一个家族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她会累的啊大哥，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有那么多精力的……”千折绵把配料倒进锅里，“呲啦”一声，吓了云程一跳，“你又在研发什么新菜品？”
“不是新菜品。”千折绵慢悠悠地抛了两下锅，“是炒饭。”
“等她成年吧，她如果有意接手云家，你也不能阻止她不是么？”云程狡猾地笑了笑。
“我当然不会阻止她。”千折绵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我不是那种喜欢阻止别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人，我这个做老师的，唯一能做的事情，大概就是把利害关系给她分清楚，仅此而已。”
“看你这表情，似乎是笃定了她在听完你的分析之后会选择不接手云家？”云程眯了眯眼，半开玩笑地问道。
“不笃定。”千折绵笑了笑，“只是可能。”
“什么意思？”云程心中警铃大作。
“事实上，按照云曦的性子，她甚至不用听我分析，就会马上拒绝。”千折绵摊了摊手，“她最想要的，云家给不了，她不想要的，却有可能在接手云家之后通通压在她的肩上……云程，你是云家人，你为云家的未来做打算无可厚非，可你有没有想过，她究竟想要什么？你知道的，她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云家给她的帮助，甚至不如我教给她的东西多，她跟我，是有一定相似性的———你拿‘你是云家人’这一套话术绑架她，是没用的……我的意思是，你如果真的想让她接手云家，你最好从‘她想要什么’这个角度出发，而不是打感情牌……我确实没打算干涉她是否接手云家的决定，所以我现在把这个点给你说清楚了，对云曦，你打感情牌，绝无胜算。”
“可是……打感情牌为什么会没用呢？她上次为了你，明明可以把自己熬好几天研究古药方的啊？”云程不解，“我看她明明是个很重情重义的人啊？”
“你也说了，是为了我。”千折绵勾唇，“我是带她长大的人，教她知识，陪她成长，到处跑，想去哪里就带她去，想学什么我都教她，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第一时间护着她……她有记忆以来，我一直都是她最亲近的人———有关我的事情，怎么可能打感情牌没用？”
她把饭装进盘子里，笑着挂断电话，看了一眼门外吃得很开心的小姑娘，心情愉悦。
开什么玩笑，她带大的小孩儿，怎么可能会应下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云曦真正想要的，是一个安稳的科研环境，不愁经费也没有进度的压力的那种。
接手云家，意味着根本无法安心做科研……
想都不用想，她根本就不可能接手云家。
除非哪一天，云家能给她满意的科研环境。
她把饭端出去，却意外地发现秦夜阑已经睡着了，又把饭端回了厨房。
顺手给云程发了条消息：“我们晚点过去。”
云程有所预料，顺手回了个“ok”，下一秒就看见千折绵把代码发了过来，他被吓得打通了千折绵的电话：“不是，你啥意思？这个是什么？”
“代码，我做的防御系统，前两天随手改了一下，帮你防住你的地盘是没问题的。”千折绵把炒饭放进锅里，“我怕这中间出什么差错。”
“能出什么差错。”云程嘴上满不在乎地点开信息，手上却动作飞快地把东西下载到自己的电脑里面，没过多久，他看了一眼电脑屏幕，“我擦……？墨珏，你是乌鸦嘴吧！”
“怎么？打起来了？”千折绵也相当无所谓，“放心，波及不到你的地盘。”
“也是，我堂堂一个药学实验室兼医院，又有c洲最高研究院和你的鬼医门在后面撑着，谅他们也不敢动。”云程思索片刻，品出不对劲来，“不是，那你把代码给我干嘛？”
“方便我看戏。”千折绵学着云程先前的语气，也跟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这次去d国，云曦我就不带了，免得又有人盯上她。”
“诶，墨珏，你这算什么话，有我这个做舅舅的在，怎么可能……”他顿了顿，想起云曦被绑架的事情，“算了，就依你吧。”
“那就这么定了。”千折绵隐去了真正的原因，随手挂了电话。
她看着窗外的人群，难得轻松。
d国的战局，与她何干？
她只不过是那个坐收渔翁之利的人罢了。
正思索着，云曦从后门溜了进来：“师父～～”
“嗯？”千折绵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秦夜阑，揽着云曦的肩膀往实验室走，“怎么了？”
“来找你讨几样药材。”云曦笑嘻嘻地跟着她的脚步往前走，蹦蹦跳跳的，能看得出来，她现在心情特别好，“还有个事情也想找师父问问。”
“嗯？什么事情？”千折绵打开柜子，把她要的几样药材找出来，每样装了一包，放在桌子上，“够吗？”
“呃……师父，其实一点就好了，不用这么多的……药谷还有很多的，只不过没成熟，所以我才来找你要的……”
“没事，拿去用吧。”千折绵把药材给她包好，塞进一个木箱子里，这才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需要找我问，而不是商量？”
“舅舅前几天发了消息给我，问我要不要跟他回云家看看。”云曦显得很难为情，“但我不怎么想跟他去。”
“为什么呢？”千折绵明知故问。
“师父你知道的，我从小跟着你长大，云家的存在是后面你把舅舅捞出来，我才知道的。”云曦随意在椅子上坐下，“这人生地不熟的……我被坑了怎么办！”
“有道理，但不止是这个原因吧？”千折绵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甚至还顺手给她递了一杯水。
“唔……我感觉他们想让我接手云家。”云曦低下头，有些犹豫，“我收到信息的那天就猜到了，所以特地找了一下墨晏如哥哥。”
“找他干嘛？帮你查云家的资料？”千折绵暗叹小丫头长大了，会瞻前顾后了。
“对。”云曦小声道，“查出来的结果也确实如我所料，云家至今没有家主继承人，舅舅把我带回去，或许是想让我接手云家的事情。”
“你猜得挺对的，不过，下次遇到这种事情，可以直接来找师父的。”千折绵揉了揉她的脑袋，“云程刚刚才跟我提了一嘴，说想让你接手云家，我说，我不反对你接手云家的前提是你心甘情愿。”
云曦喝着水，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是因为秦家主在睡觉，那师父为什么二话不说就把自己带到了实验室，师父家那么多个房间，哪个房间不能用来聊天？还有，她刚刚压根没提自己需要什么药材啊……
怕不是师父早就猜到自己要跟她讨几样药材？
带着这样的疑问，她悄悄地看了自家师父一眼。
她就站在那里，那么安静，身上似乎没有了曾经的意气风发和锐气，整个人看起来内敛了不少，也更沉默，可，看起来越没有攻击性的她，越危险。
因为这意味着，她在布局。
曾经听过一句话，布局的人才需要安静，越安静，才越不会打草惊蛇，只有搅局的人需要锐气，气势越强则越能搅局。
当时的她只当那人在吹牛，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只能说……她师父这些年，每一件事情都做得很成功。
“看着我做什么？”千折绵任由她看了很久，直到她有些回魂了才问。
“没什么，就是在想，师父是不是早就猜到我是来找你讨几样药材的，否则，怎么会在我还没说我需要哪些药材的时候就把它们都拿出来了。”云曦的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她。
“嗯，猜到了。”千折绵失笑，“你最近在做的研究是我写的研究方向和计划书，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需要什么？结合药材的成熟周期……你现在刚好就缺这些，这很好猜。”
“师父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云曦歪了歪头，很不解，“明明师父今年也才23岁，没有比我大很多啊？”
“因为我是师父。”千折绵摸出手机，似是漫不经心地答着，心中却默默回忆了一遍自己的过去。
其实，哪有什么为什么都懂。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亲身经历过这一切，她再天才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药材也好，研究也好，家族里那些破事儿也好……什么都好。
她了如指掌。
云程对于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伙伴，可如果他胆敢强迫云曦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她不介意翻脸。
千折绵想着，笑着看向云曦：“有什么事情只管找师父，不用怕打扰我或者麻烦我，师父就是给你麻烦的———不想做的事情就不做，没有关系的，作为我的徒弟，你有资格选择你喜欢的事情。”
“什么都可以吗？”云曦眨了眨眼。
“只要不违背你的底线就行。”千折绵很清楚自己教出来的人是个什么样子，笑着说道，“出去跟他们玩儿吧。”
“好———”云曦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身回来，抱住了千折绵，“师父，谢谢你这些年一直支持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瞧你这话说的，我对你的期望只有两条，一是健康，二是开心，至于别的，没有了。”千折绵拍了拍她的背，“去玩吧。”
云曦点点头，抱起木箱子往外跑去，千折绵看着她的背影，往后退几步，坐在桌面上陷入了沉思。
如果云程发的那些消息只是随便问问，根本不会让云曦这么警惕。
自己养大的孩子自己知道，云曦根本就不是那么容易多想的人，可见云程给她发的消息不止是问她要不要回云家看看，或许还“无意间”提了一嘴继承家族的事情……
甚至，他还一直试图靠语言让云曦对云家有好感。
“愚蠢。”千折绵一下子把所有事情都想明白了，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便从桌子上下来，往外走去，“用力过猛，南辕北辙。”
远在d国的云程连着打了十几个喷嚏，边缓神边喃喃自语：“连续打十几个喷嚏，应该不是有人在想我或者骂我吧……怕不是感冒了……”
屋外，天坼看着蹦蹦跳跳抱着木箱子出来的云曦，有些疑惑：“你不是让老师给你拿一点药材吗？这些是……”
“药材啊！”云曦喜滋滋地把木箱子放在脚边，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师父让我拿去用。”
“啊……”天坼给她乘了一碗粥，“皮蛋瘦肉粥，你喜欢的。”
云曦马不停蹄地吃着，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
千折绵站在窗边看，叹了口气。
本想着让她晚一点再知晓成年人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可如今，似乎不得不让她一点点开始了解了。
秦夜阑从沙发上坐起来，第一眼就看见了窗边千折绵的背影。
“墨墨，在想什么？”他起身，走到她的身后，把她抱在怀里。
“没什么。”千折绵摇摇头，扭头看他，“你醒了？吃饭吧。”
“好。”秦夜阑自觉地走进厨房，把炒饭端出来，又拿了两个小碗，“我怎么睡着了……现在几点，你没有等很久吧？”
“没有。”千折绵摇摇头，“正好刚刚云曦来找我拿药材，没耽误时间。”
“那就好。”秦夜阑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如果是因为他睡着了的缘故导致千折绵饿了很久，他真的不会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