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龄棠与苏秉之之间的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顾龄棠被苏秉之冰冷的话语打断后，脸色虽略显难看，但却意外地缓和了语气说道：“你现在还年轻，将来的事情瞬息万变，你确定不会为现在的决定后悔吗？不可否认，我对苏陌有自己的私心，可这同样也是为你好。”

    “我理解您作为苏陌外公担心他将来的心情，但请您别忘记一点，苏陌是我的孩子，他之前已经吃了不少的苦。无论将来如何，我都会好好保护他的！”苏秉之的语气坚定，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正当两人之间的气氛僵持不下时，一声稚嫩且坚定的小奶声响起。

    “陌陌不要离开爸爸，陌陌要和爸爸永远在一起。”

    说完，小身子不自觉地往苏秉之那边靠了靠，仿佛在寻找安全感一般，紧紧地抱住了苏秉之的胳膊。那双大大的眼睛警戒地看着坐在他旁边面容复杂的老人。

    虽然爸爸和顾爷爷说了一大堆苏陌表示自己都听不懂的话，但他敏感地意识到一点就是这个爷爷想把他带走，离开爸爸。

    他不要！

    爸爸说过永远不会抛弃他的。

    他小手把环在手臂上的玉佩拿了下来，另一手抓起老人旁边护着他的略显苍老的手，把玉佩轻轻地放在顾龄棠的手心里。顾龄棠感觉到手心里略显冰凉的温润触感，嘴唇动了动，还未说出口，就听到耳边传来小幼崽可怜兮兮的请求声。

    “爷爷，陌陌把玉佩还给你，你不要接陌陌走。”

    显然，小幼崽是误会了，认为顾龄棠跟当初的养父母一样，是用东西来把他换走的，当初的养父母是用的五万元钱，而现在的顾龄棠是在用一块玉佩和他的外公身份。

    感受到小幼崽眼睛里警惕且又有些讨好的目光，顾龄棠有些受伤。

    没等他拒绝，苏陌慌忙的把海棠玉佩塞进了他的手里。然后小幼崽竭力地往苏秉之那边扯着小身子躲避着顾龄棠的触碰，大大的琥珀色眼眸里蕴含着水汽，瘪着小嘴，眼泪汪汪地看着苏秉之。

    “爸爸不会不要陌陌的对不对？”

    那眼睛里的希翼让苏秉之的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一般，心疼得无法呼吸。

    他轻轻地揽住小崽崽现在略微有些肉肉的小身子，轻声安慰道：“当然，爸爸不会不要陌陌的，陌陌不怕。”

    顾龄棠看着手心里被退回来的玉佩，和埋在苏秉之怀里躲避着他的视线的小幼崽，心里一阵酸楚。

    “陌陌……我……不是……”他张张口想解释什么！但是好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是解释说他不是要拆散他们父子俩，还是说他都是为了他好呢？

    但他现在在做什么？他确实是想要把苏陌和苏秉之分开的。

    虽然他嘴上说着不在乎当年的事儿，但是这个男人当年让自家的女儿未婚先孕，虽然他不知其中缘由，但确实让她女儿最后的时光过得很辛苦。

    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怨恨眼前这个男人吗？或许是有的吧！更甚至于对待苏陌，他都有一种特别复杂的感情。

    但当小幼崽真的用那种恐惧惧怕的眼神看向他时，他只感觉到了心痛。

    他不想让小幼崽讨厌他的，也不想让他女儿留在世上唯一联系的孩子讨厌他。

    自从上车后，坐姿挺拔、浑身竖起高墙防御封闭的老人，此刻像是一块中间产生了裂缝的寒冰受到了重击一般，瞬间碎裂成冰晶，心神动荡间，顾龄棠整个人的身形更加佝偻。

    他垂着头，握紧玉佩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苏秉之眼角的余光一直注意到了老人的状态，第一时间觉察到了不对劲，

    虽然他对于顾龄棠今天来跟他抢孩子的做法有些不悦。

    但是看在他痛失亲人的份上，苏秉之表示能理解他的做法，但理解不代表妥协，苏陌他是绝不会让顾龄棠接走的。

    “顾老，您没事吧？要不要送您去医院？”

    仿佛抽干了气力的老人拒绝地摇了摇手表示：“我没事，不用担心。”

    车厢里又恢复了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小幼崽埋在苏秉之怀里发出的时不时的抽噎声格外清晰。

    司机从来没有发现过今天的路程格外难熬。

    紧紧跟在他们车子后面的车子里，林管家一直担心地紧紧盯着前面车子的状况。

    自从昨天老爷子得知小姐去世的噩耗时，当即承受不住昏了过去。他第一时间通知了家庭医生过来，医生说是因为情绪波动较大，惊厥过度导致的，触发了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毕竟年纪大了，日常还是要多注意些。

    今天来见苏陌小少爷，希望老爷不会出什么事。林管家心里忐忑不安地想着，突然他目光一顿，注意到前面车子好像不知什么原因靠在路边停了下来。

    难道老爷和苏总谈崩了？

    “停车！”林管家也紧急叫停了车子，停靠在路边，满心忧虑地快速打开车门，慌忙地赶到苏秉之的车子前。

    随着车门打开，一只苍老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林管家上前第一时间把老人搀扶住，看着顾龄棠那苍白的脸色，林管家有些心疼。

    “老爷，您没事吧？”

    顾龄棠摇了摇头，按住了林管家扶着他的手臂，扭头看向趴在苏秉之怀里偷偷瞄他的小幼崽。感受到他的视线，小幼崽又整个地躲了回去。顾龄棠本来向苏陌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又收了回来。只是轻轻的把海棠花玉佩又放在了他刚才的位置上。

    “陌陌，对不起，爷爷今天吓到你了。”

    良久后，苏陌都未从苏秉之怀里抬起头再看他一眼。顾龄棠有些失落，缓缓地关上了车门，在林管家的搀扶下往后面的车子走去。

    他没发现，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小幼崽从爸爸怀里抬起了头透过后车窗看着老人坐上了他后面的一辆车子里，

    不知为何，看着老人的沉重的背影苏陌感觉到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