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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生老病死,只道寻常
    山间乡道。

    悟纯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自己记得的小时候的事情。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娘亲做的玉米豆腐汤了,特别香,还有玉米特别的甜,不知道今天娘会不会知道我回来了,然后炖一锅呢.....恩.....要不在村子住一天,我反正一定要喝到!”

    “嗯......”

    “我记得我爹爹小时候最喜欢我啦,会给我用木头做好多玩具,每次哥哥和我抢都被他吼得贼惨.....”

    “嗯......”

    “我记得有一次睡觉的时候啊,家里进来一只超大超大的虫子,把我娘吓到了,最后还是我给它扔出去的......”

    “嗯.....”

    “我哥哥他小时候老是不带我玩,还老说我又丑又矮,今天非得给他开开眼不可,哼!”

    说着哼,但悟纯的嘴角还是翘起来了。

    周正道却是有些木然,依旧只是“嗯”了一声......

    悟纯嘟了嘟嘴,然后看着周正道:“师兄怎么感觉你还是会很不高兴啊......”

    “啊......”周正道看了看悟纯,而后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望陇村。

    踌躇半天之后,周正道伸手将悟纯拉了过来,眼神略有些认真。

    “师妹,有个事儿现在得和你说一下。”周正道脸上带着愁容。

    悟纯眨了眨眼睛:“嗯?师兄你说呗。”

    周正道吞了吞口水,看着悟纯几次欲言又止。

    “师兄你咋了啊,第一次见你这么磨磨唧唧的.....”悟纯感觉有些好笑。

    “要是你回到村里,发现你爹娘死了的话.....你怎么办?”周正道嘴唇动了半天缓缓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悟纯闻言微微一怔,而后轻轻一笑不在意道:“生老病死其实也算是寻常了......要是他们遇到了些意外......要是这一次没有见到我爹娘,我觉得......应该也能接受吧。我知道师兄你怕我太脆弱,但是我其实很坚强的哦~”

    说完悟纯还举起了双手摆了个强壮的pose。

    “再说了,师父也说过,入了修行这一道,就不能再和凡俗人有太多感情瓜葛了!”

    周正道欲开口而不得,表情纠结。

    悟纯说完之后却是看着周正道叉了叉腰:“师兄其实你说的这话很不礼貌的哦,哪有随便说人家爹娘死了的!师妹这次宽宏大量放过你了,以后别对别人这么说了哦~”

    周正道:“......”

    悟纯看着周正道怪怪的表情,还以为他在在意自己之前那个问题的事情,转而莞尔一笑拉着周正道开口道:“走吧走吧,我爹娘还有我哥身体好着呢~上一次写信的时候我爹可给我说了好多,兴许我还有个小侄女和小妹妹了呢~”

    “而且......”悟纯仰起头,眼亮若星:“我也想把师兄介绍给爹娘呢~”

    周正道停在了原地,将悟纯拉住。

    悟纯被拉了一个趔趄,疑惑的看向周正道:“师兄?”

    周正道心一横牙一咬眼睛一闭:“师妹,你的爹娘包括你的哥哥,还有望陇村所有的人都已经......去世了。”

    说完这话,周正道心头稍微松了一下而后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了悟纯。

    悟纯却是一脸皱着眉头不解的表情,而后微微一笑:“师兄你开什么玩笑呢?我说过了这个玩笑可不好笑哦~”

    周正道看着悟纯,他能感觉到悟纯在等......她在等周正道说这是一句玩笑话。

    她宁愿相信她喜欢的师兄是个不知好坏的人,只是......开了一个恶趣味的玩笑。

    然后她可以笑着打周正道一拳,继续说着她儿时的回忆。

    周正道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低下了头,而他手里悟纯的小手却是微微颤抖起来。

    “那个,师兄我先走了啊,我都闻到汤的香味了......娘亲肯定在等我......”悟纯语气轻松,但周正道仍旧听出了其中的颤音。

    下一刻,周正道手里悟纯的小手挣脱而出,周正道抬起头,悟纯已经加快了脚步朝着前方而去。

    周正道紧了紧拳头跟在了后面。

    悟纯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她左右查看,希望能看到推翻周正道说法的的景象,但越看却只能越看到肯定周正道说法的景象。

    希望能看到田野里劳作的熟悉的叔叔伯伯,但田地早已荒凉,长出了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野草。

    希望看到寥寥升起的炊烟,但前方的村庄却是了无烟火。

    希望听到少年少女嬉闹的声音,但前方的村庄却是寂静无声......

    悟纯走到了村子之中,那原本居住着她所熟悉的人的屋子,此刻有好几座已经是破落不堪,露出了已经长出蘑菇的椅子和桌子。

    到这时悟纯已经忍不住了,眼眶之中不知不觉间已是蓄满了泪水。

    但她还是选择继续向前,用带着颤音的声音朝前喊道:“李姐姐,刘伯伯,马伯伯.......爹,娘,我回来了,小米回来了啊!”

    无人回应。

    悟纯再度开口,这一次声音更大近乎是扯着嗓子在吼:“爹,娘,老哥,小米回来了,快来接我啊!”

    周正道心疼的走上前去伸手抓住了悟纯的手。

    但这一次却是被悟纯猛地甩开了。

    悟纯用手背捂着鼻子,不管不顾的朝着前方跑去。

    周正道心底五味杂陈,也不知如何劝解,只能追了上去。

    不多时周正道看见了停了下来悟纯。

    “我的爹娘.....也在这里面吗?”悟纯看着望陇村之墓的墓碑悲戚开口道。

    周正道张了张嘴,最后吸了一口气道:“在你家那边。”

    悟纯看着这个墓碑,轻轻弯曲身体,咬着嘴唇,朝着墓碑鞠了一躬,然后转过身子朝着自己熟悉的方向走去。

    周正道跟在了悟纯的身后,他有心想要安慰,但却不知从何说起。

    而悟纯此刻......恐怕也什么都听不进去。

    很快悟纯就到了自己家的位置,看到了那块墓碑——陈小米父母及其兄之墓......

    以及下面那行小字——侄周正道所立。

    “所以师兄......八年前......那时候我的爹娘他们就已经......”悟纯语气哽咽的开口。

    “是......”

    “为什么.....”

    “......”

    “为什么要骗我?!”

    周正道不知道该作何回答,这时候如何回答才是对的呢?

    “对不起。”周正道缓缓开口。

    悟纯握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她知道不是周正道的错。

    但是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明明几分钟前,自己还说着生老病死不过寻常......

    为什么......

    会如此悲伤呢?

    明明玄明早就教导过她,修行人终究和平凡人不一样......面对亲人的逝去一定要看开。

    她明明做好了准备,为什么还是泪流不止呢?

    周正道看着悟纯的模样,心也不由得揪紧了:“师妹......”

    悟纯缓缓转过身而后抬起头来,那张近乎绝色的脸此刻变成了难看的丑脸,鼻涕和眼泪不受控制的淌出。

    她微微仰头看着周正道,委屈的开口:“我只是....只是.....想要......再见他们一面啊!”

    周正道心头一梗,不知如何劝解悟纯的他只能伸手将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交杂的汹涌情绪从悟纯口中宣泄而出,凄厉的仿佛孤独的灵魂在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