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周遭没有一栋高楼,只有低矮的荒草,偶尔夹杂着虫鸣,清莱的深夜,很清静。
“你不睡会儿吗?”他困得眼皮都睁不开,旁边这人刚才从车里钻出来,竟说清莱的星星很亮,执意要坐到后面,他便陪同。
“不困。”
他们的司机和导游都是本地人,跟他们连轴转至少三十多个小时,这期间困倦就靠着烟草和槟榔提神,车内太闷,也夹杂着一股浓重的槟榔味道,他实在闻不惯。
谭郁川此刻其实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但想到明天回程,竟也不算太困。
王铭见他真在认真地看星星,默默腹诽:没看出来这个从国内来的谭总还挺浪漫,如果忽略他小臂上的血迹的话。
反正也睡不着了,干脆聊一会。
“没想到你还挺能打。”王铭不掩欣赏。
“还行。”谭郁川依旧是淡淡的。
对于费总的安排,王铭一开始是不服的,看到谭郁川本人,更是。清莱与缅甸接壤,乱得很,见他的第一眼,白衬衫黑西裤,不知道还以为真是来“谈”生意的。谭郁川进入基地之前,有大量准备工作要做,王铭都没跟这位“费总特邀”说过几句话,他倒是也沉得住气。
他们在一间基地深处的、很小的会议室谈判,角落里,甚至还放着两大箱新鲜的大麻叶。谭郁川始终淡定,半是利诱半是威逼,直到基地的人被他话中步步紧逼的条件逼急了,伸手摸进衣服的时候,谁也没想到谭郁川突然暴起,直接将桌上的螺丝刀插进对面人的右肩,小臂青筋虬劲又准又狠,脸上还带着温煦的笑,用英语道:
“对不起,冒犯了。”
屋里的人一阵骚动,对面的几个人想制住他,却被他反手摁在桌上,动作快的他一个退伍兵都咋舌,他们随行的人反应过来后摁住那个首领,从他怀里掏出一把重组的枪支时,王铭看着谭郁川平静的侧脸,当时就改了观。
他们带来的大部分技工留在了基地搭设电缆,基地的驻军首领签下他们带去的租赁合约,就没有谭郁川什么事了,王铭问过他,他的意思是要早早返程。
从基地出来,他也算卸下压力,嘴上随意叼着根烟,也没点燃。这一路上,他抬头盯着星星,想的却是之前在医院的楼顶,陶绮言跟他说的,他是第一个陪她看星星的人。眼中柔情弥漫,竟想现在就见到她。
在尚城的那晚,他提出要追求她被拒后,一开始其实是挫败的,但细想下来他却无话可说,他们本就起始于一场混乱的约定,他给她留下一个强控制欲的印象,好像也没错。
费总会把答应他的事做到,江城的西边已经悄悄成立起一个公司,接下来也会悄悄消失,就像一阵风一样,没有人知道它存在过。君宴和陶绮言都会安全无虞。
王铭忽然注意到他肩膀处血迹正在扩大,噌的坐起来。
“你好像受伤了。”
谭郁川侧头看过一眼,语气淡淡:“他们冲上来的时候被刀划了一下,小伤口。”
王铭执意要他脱下来看,谭郁川便脱下来那件灰扑扑、沾着不少血迹的白衬衫。
他这一身都没法要了,之前是有事情做不会把太多注意力放在身上,现在是难受也没办法,这地儿离他们的住处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王铭见他上半身露出,这才看清他身上的情况,肩上的伤口是不大,只有一两寸长,但不知是割在哪了,一直汩汩的流血,他胳膊上也有一道道小伤口,大多已经干涸了,带血的精壮手臂露在外面,给他斯文深峻的形象平添几分野性。
为了他说的早早回去,他们只带了一个导游和一个司机,现在手边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有皮卡箱里的一些干草。
“先止血吧。”
王铭直接撕开他的白衬衫,私人定制的衬衫几下就成了布条,见谭郁川目露轻微的嫌弃,他道:
“将就点吧。”
那几处小伤并不影响动作,谭郁川就自己草草包扎上,还说:“我们当时对着的人不多,消息也没传出去,但基地里的枪支一定不会只有这一把,毕竟他们这儿是合法的,我们的工人在那,还得麻烦你多派一部分人过去排查一遍。”
王铭明白此事的重要性,“好。”
*
陶绮言忙完已经是将近11点了,她洗完澡就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眼睛始终睁着看天花板。
睡不着就拿起手机刷短视频,她抱着被子侧过身,不知何时开始搜索起暴乱相关,看着视频,她心脏砰砰直跳,又把手机切换到聊天界面,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发过一条消息。
要说什么呢?
谭郁川刚到下榻的民宿,这儿附近就是一处当地的夜市,人流量大,相对比较稳定,但也暗藏风险。他洗过澡就歇在藤椅上,楼下有人说话的声音,热热闹闹,听语气像是个旅游团。
民宿那个胖胖的阿姨看见二楼阳台的他,无比热情地招手让他下去。谭郁川看见下面已经摆好桌子,看样子像是要烧烤。
他走下楼,上身就穿着本地最常见的花衬衫,下面随便套了个宽松的牛仔裤,穿着拖鞋,眼镜也没带,姿态随意闲适。
谭郁川走到一楼,瞥见屋侧摆放的两个大花池里种着大朵的扶桑花,突然拿起手机拍了个照,想了想,换了个角度,又连拍好几张。他发还潮着,垂头看手机时头发微微挡住了眼睛,整个人看上去颓极了也野极了。
旅行团里有两个年轻女孩,见屋里走出一个这么帅的亚洲脸大帅哥,眼都直了,开始你推我搡的想上来要联系方式,最终其中一个短发女生羞怯地走过来,打招呼:“hello?”
谭郁川用手捋了下头发,直接说的中文:“中国人?”
短发女生眼神立刻变得惊喜:“对,中国人!”
后面的长发女孩见状,也走过来打招呼:“你好。”
没想到谭郁川却蹙起了眉:“你们两个人来的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