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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凌晨
    简璃走了。

    骤然得知简未菱曾为路简明求情,她情绪崩溃难言,看着谭郁川漆黑迫人的眼睛,她难堪的发现,对于陶绮言,她已经信任了谭郁川。

    简璃离开的脊背挺直,只有步伐飞快,泄露着慌乱。

    简家的保镖退到了医院以外悄然待守,而病房外面换上了谭郁川的人。

    他换上无菌服,坐在陶绮言的病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苍白的小脸,荒寂如孤岛的一尊雕像。

    医生在凌晨检查了她的术后情况,摘下了她的氧气面罩。

    谭郁川用温毛巾轻轻擦拭她的面部和颈部,看着她无意醒来的脸,安静的把头靠在了她的枕头上。

    他听到了她的呼吸声。像藤蔓、像水源,像荒岛上最后一丝生机。

    凌晨四点,天色灰蒙蒙时,谭郁川看到了她的眼睫颤动,直到完全睁开。

    “言言。”

    声音嘶哑疲倦,陶绮言动也不动,瞳仁空洞。

    谭郁川喉头堵住,被赶来的医生挤退半步,他看着那道身影,看着她被医生摆弄,像毫无生机的破败布偶,心脏不断下沉。

    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谭郁川做出一个轻松的表情,走到陶绮言视线里。

    他坐下来,轻声唤她:“言言,你醒了。”

    陶绮言眼珠动了动,转到他脸上,又移到下巴,看到他疲惫带笑的眼睛和下巴上的青茬。

    她张了张口,意识到自己说不出话,把脸转到了另一边。

    他陪了她一天,遵医嘱给她拍背、点水,无微不至。陶绮言在这期间视线一直静静追随着他,他就笑着亲亲她的脸。

    第三天晚上,谭郁川依旧坐在她床边,把头放在她的枕头上,牵着她的手轻轻和她说话,说自己找了她好久,说他才分开多久就开始想她,说让她下次别这么吓他了,轻声絮絮,最后就着这个扭曲的姿势慢慢睡过去。

    早上熹微的时候,他感到额头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贴着流下来。

    “谭……郁川。”

    她的声音沙哑,轻颤。

    他慢慢坐起来,看着她泪水从眼角流出来,像小溪,蜿蜒着隐入漆黑的鬓发。

    “她是试验品,对吗?”

    她紧盯他的眼睛,从他颤抖的瞳孔中得到了答案。

    “我来替你说,你骗我,是为我好,怕我受伤,想保护我……”她哑着嗓说得轻又缓,谭郁川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散尽。

    她在这几天不能说话的时候,想了很多,现在话说多了胸骨很疼,她还在说。

    “为什么我……最开始和你提到……工作室放权,你那么防备,因为我动了你的利益……”

    “跟踪的……人后来没消息,因为我……是你钓到智投的鱼饵。”

    “言言,别说了。”他嘶声阻止,午夜梦回,最恐惧的结果正在发生。

    他站在孤高的崖边,陶绮言是那个一伸手就能让他万劫不复的人。

    陶绮言不说了,脸向着窗户那侧,背对着他。

    “我要……坐起来。”

    谭郁川把她轻轻抱起来,看到她坐在病床上慢慢缩成小小一团,头埋在膝盖间,长发蔓延下来。

    记忆里她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从来都是强忍着不出声。

    他或许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不然怎么会在听到她的啜泣声时,感受到心脏一下一下的被凌迟。

    “我要……Jessica……”她低着头,从微弱的哭声里挤出这句话。

    谭郁川站在原地,攥紧了拳,他喉结尖锐一滚,告诉她:“她不在,她已经回瑞士了。”

    “言言,我在这儿。”

    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上前半步,语气温柔的近乎哄诱:“我就在这儿。”

    陶绮言抬起一点头,露出泪痕遍布的小脸,他在她眼底看到破碎和战栗,看到他自己。

    好像被全世界抛下的巨大委屈,一种从未在她脸上出现过的、可称软弱的表情。

    她紧紧抱着自己,哭的缩成一团,可怜兮兮地反复念着自以为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是他。

    她在怕他。

    表面皎白祥和的月光不再,那片宁静海岸渐渐被汹涌恐惧的暗潮吞没。

    听到抽噎的声音,不敢让她哭太久,谭郁川只能妥协。

    他奇异地平静下来,克制着胸口巨大的空洞,尽可能抑制颤抖竭尽温柔的对她说:

    “我去找她。”

    “我很快把她带到你面前。言言乖,不要动。”

    “不哭了,好不好?”

    陶绮言头埋在膝盖上,没一丝反应。

    他急促地喘两口气,转身出了病房。他边往外走边拨着简璃的号码,直到他在楼底看到了简璃的身影。

    天还没完全亮起来,昏暗的晨光里,简璃素着一张脸,脸色生硬也能看出的憔悴,她与他擦身而过,没分给他一个眼神,快步走向病房。

    谭郁川来不及想,转身跟过去的一瞬,手机打来路简明的电话。

    拇指颤抖,他深吸一口气,接起。

    “谭郁川,简老在凌晨,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