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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用疼痛记住她
    裴含玉不希望她死,即便他已经清楚知道这‘死’的概率只有不到百分之一,可这百分之一也像根针般狠狠地刺入他的心脏。

    “你不跟他说,我跟他说。”裴含玉盯着她看,随即转身就要往门外走去。

    苍舒也不惊慌,只问:“你去哪里找他?”

    裴含玉顿住步伐,半晌才强硬地吐出三个字:“你管我。”

    “这是管不管的问题?”苍舒笑出声,忍不住帮他分析:“你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还想着去找他,告诉他这些,听着很可笑。”

    “你知道他在哪儿?”

    苍舒耸耸肩膀,哄骗他说:“跟我关系最好的就是你了,我连你的事都半知半解,哪有空去了解他的?”

    “我和他才在这儿见了几面?就算他告诉我,我也得了解妖都的地形不是吗?”

    裴含玉转过头看她,随即像是气笑般再次走到她身边,语气还有丝讥讽:“你别跟我绕话题。”

    “我说的是实话。”苍舒满脸真挚,“即便你只给我一秒回答问题,我的回答也不会变。”

    邬焱确实没跟她说过地点,但他提出过要带她去他那儿,不过当时因为有人来她院子,所以她给拒绝了。

    裴含玉默默握紧手,垂下眸子说:“纸包不住火,他总会知道。”

    “那就赶在他知道之前——”苍舒猛地握住裴含玉,将剩下半句话写在了他的手心处:“改变一切。”

    四下再无人说话,只有掌心湿热的温度在提示他们二人此时是在握手。

    裴含玉下意识收紧了手,张唇说不出一句话:‘幻世镜是只有你一个人进去改变吗?’

    苍舒点了点他的手心。

    他又写:‘那我还会记得你吗?你从根改变所有人的命运,我还能和你相遇,和你相知吗?’

    字写出来是冰冷的。

    苍舒瞥了眼男人的表情,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半晌才诚实写道:‘当然会相遇,既然要改变命运,不碰见怎么改?’

    ‘可你只要改变其中一个点,就能改变所有。’裴含玉写字速度飞快,‘我不相信你,我要一起。’

    ‘那你会为我死。’苍舒表情也冷下来。

    裴含玉手有很明显的停顿。

    苍舒又飞速写:‘你是选择自己,还是选择我?’

    你会选择自己活命,还是会选择我的陪伴。

    “……”

    裴含玉的面色肉眼可见复杂起来。他沉默许久,到最后也没回话,只是选择起身看她,然后转过身往外走。

    他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因为他既想活命,也想贪心索求她的陪伴。

    [你们两人是怎么了?]老头对于二人突然的冷脸颇感疑惑,[很奇怪,握个手你们都要吵架?难道如胶似漆的这个阶段已经过了?]

    裴含玉:“……”

    “没有如胶似漆。”裴含玉否认道,“我和她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同门。”

    老头没明白他这话:[你这人怎么还怪冷漠无情的?摸了姑娘的小手还用同门二字解释!含玉,你真是不害臊!]

    裴含玉走得飞快,声音压着怨气:“这是害臊不害臊的问题吗?是她从来没把我放到心上过!凭什么、凭什么只准她冷漠无情?”

    老头不服气:[苍舒冷漠无情?每次都让人家主动握你手,你还好意思说她冷漠无情!含玉,你不害臊就算了!怎么还没脸没皮的?!]

    “……”

    他趋于快速的步伐逐渐放慢,最后停顿在原地,问道:“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你和你的爱人同时掉入水中,而你只能选择自己上岸,或是爱人上岸。”裴含玉佩服自己说话的艺术,“你会选择自己活命还是她活命。”

    老头拖着尾音思考,咽喉中发出长串拟声词。半晌,忽然问道:[你要听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裴含玉挑眉:“先听假话。”

    老头嘿嘿笑道:[当然是选择救自己。]

    那么与之相反的就是真话救爱人了。

    裴含玉有些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会这么无私,正常人在此刻应当都会把你的答案反一下。”

    真话应当才是救自己。

    老头轻‘切’声:[你也知道会救自己?所以你这个问题问我干嘛呢?根本毫无意义啊!我可能会为了自己的形象将自己塑造的深情,但我不可能放弃自己的生命啊!]

    他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太多,忙圆话道:[不过我们二人的情况不一样,我是没有喜欢的人,但你不一样,你是有喜欢的人存在的,所以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情!你要好好想!如果你选择救自己而抛弃爱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裴含玉:“……”

    裴含玉好奇问:“那我和苍舒,你觉得我该选择谁?”

    老头毫不犹豫答道:[当然是苍舒!]

    “为什么?”

    [可能…大概…因为是爱情?]老头不敢再多说话,只敷衍答道,[反正是这样的…哎呀…!你别问了,我也不知道。]

    裴含玉再次陷入沉默。

    他看向天边逐渐稀疏的云彩和渐渐发亮的天幕,摘下了带着露珠的花朵,又一次问:“那我该永远记住她。”

    这话的声音很轻很轻,花朵上的露珠也随着花瓣的纹路滴落在地上。

    是亮的。

    老头有些摸不清神神叨叨的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有脑子当然能记住她了!不对,这个‘她’指的是谁啊?记住又是什么意思啊?你不打算救她??她应该是苍舒这个人吧?]

    话说到后面,愈发的响亮,每个字符都呈现着上扬趋势。

    裴含玉往自己院中走去,回答道:“不是,我只是觉得,如果我死了,再投胎转世,总要记得她。”

    [……]

    “有办法吗?”他再次问道。

    老头的声音有些闷:[有,不过需要你将她的名字,刻在骨头上,然后打下烙印。]

    裴含玉:“这样我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记得她吗?即便是让我重新开始,变成小时候的模样?”

    老头回答道:[只要是你,那就会。只要你的灵魂没变、只要你还是你,那自然就会记得她…也不是记得…就是在看见她时,你会不自觉的发热、内心也会疼痛。]

    [这可是很疼的。]老头似乎觉得他不敢,[在骨头上刻字,普通人是会晕过去的…!不对,就算不是普通人,也受不住这刻骨之疼,除非你很爱很爱她。]

    “砰——”

    院落的门被青年重重关上,他靠在门框上,仰头望天,长叹口气:“我对她的爱还达不到那种程度。”

    “但我想记得她。”

    想记得有她的时光,也想记得她在他心中划过的痕迹。

    月光下,骨剑被生生拔出体内,他剥开自己的背,将‘苍舒’这二字,一笔一划地刻在骨头上。

    她不会知道的。

    她不会知道他用疼痛来记住她。

    如果下次见面不相识,那比记忆先到来的,会是他浑身器官的叫嚣,和止不住的心跳。

    -

    比起另一边惨烈的情况,苍舒这儿倒还算得上平静。她起先是发呆坐了半个时辰,直到屁股快坐烂了,才起身回到屋内小憩。

    她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她近日常有的复杂心理。

    所有的一切还是按照书上所写的发生了,尽管她早知道会发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但当这些事真的发生在她眼前时,她还是有些头疼…或者说是后怕。

    她竟然丝毫未怀疑这火印毒的解毒方法,只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即便她有过怀疑,但也没有细想,比起师尊不敢见她,她也同样不敢见师尊。

    毕竟知道答案和不知道答案的她,完全就是两个心境。苍舒不清楚自己无意的动作会不会暴露自己已经知道的事实。

    不过还好,师尊不知道她知道,所以根本不敢见她。那她揣着明白装糊涂,也可以顺顺利利的装下去。

    “……”

    但有时候话千万别说得太早。第二天早晨,苍舒看着面前突然来拜访她的师尊,莫名有种无力感。

    卞道一依旧是虚弱的模样,比起往日,今天的他颇有种一推就倒的感觉,显得极为苍白无力。太虚弱了,若不是他此刻还站在她面前,她会误以为他——

    苍舒抹了把额头,还算殷勤的给卞道一倒上了茶水,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尊,你今日来是干什么?”

    “你不欢迎我?”他抬眸看她,似乎努力抑制住了自己的咳嗽,只用袖子作为掩饰。最后,他用茶水勉强压住了咽喉处的难受,“是你天天念叨着师尊不来看你,如今倒好,我来了你还不欢迎起我来了。”

    苍舒解释道:“是您来的太突然了。”

    “那你就是不欢迎我了?”卞道一抬眸看她,几秒后,又移开视线为自己辩解:“不来看你是因为身体有恙。”

    苍舒忍不住问:“为何会有恙?”

    卞道一早就同苏盛串供好,如今回答起来毫不吃力:“为师晕方舟,那日晕了之后,身体便一直不见得好。”他似乎也对这个理由特别不齿,“问了你师叔,现在的身体不好,是连锁反应,是落下的病根。”

    苍舒假装震惊起来:“晕方舟还会落下病根吗?师尊,可你御剑飞行时不是好好的吗?”

    连着一大串,让他不知怎么回答。

    卞道一蹙眉问:“你问题是不是有些多?”他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转了话题问:“今日我来不是同你说我的身体状况,我是想来问问你同邬鹤、妖皇之间的渊源。”

    他当日虽未发表什么意见,但几人说得话,说了什么,全被他记在脑中。

    邬鹤的熟悉、妖皇的质问……

    卞道一的目光猛地抬眸盯上她的眼,像是在观察她内里所有还未掩藏的情绪。

    苍舒从容地对上他的眼,同样胡诌道:“师尊,你说可不可能是我长得好看,所以——”

    话还未说完,便被卞道一给打断:“苍舒,你得庆幸这里只有我。”

    “可这可能只有这个。”苍舒撇撇嘴,继续说道:“除了灵山派和秘境,还有去过的各个宗门,其余的我从来都未去过,更别说是见到他们两个了。”

    她将退路封死:“即便是我小时候,我也不可能见过这二人。邬鹤看着虽好相处,但却是个笑面虎,而那妖皇…人面兽心、嗜血怪物,我要能认识他们,我能活到现在?”

    卞道一指节敲了敲桌板:“你怎么对这二人如此熟悉?才见了一面,你就知道这二人的品格如何了?”

    苍舒:“……”

    苍舒抿嘴道:“我前几天出去的时候,恰巧碰见过邬鹤,我斩了他表弟姜桥的手指,他向我赔罪。”

    这实在是好奇怪的文字。

    什么叫斩了人家表弟的手指,人家邬鹤来跟她赔罪?

    卞道一忽觉得头疼,他手指不自觉地绕着她的腰带,问:“他表弟怎么你了?你倒是不怕他报复?”

    邬鹤的表弟,身份背景哪是不简单三字就能说明的?更何况,苍舒还砍了人家的手指。

    “这不是有师尊在。”苍舒腼腆地笑笑,忽地凑近问:“师尊难道就不好奇我去哪里能同邬鹤和姜桥碰上吗?”

    “……”

    不好的预感在心底划过。

    卞道一又有些抑制不住咳嗽,忙抿了口茶水,将其压下。他的心脏跳动地有些快起来:“去哪碰上的?”

    “药铺。”

    苍舒反握住卞道一放在她腰带上的手,装模作样的将手放在他的手腕上:“师尊要不要猜猜我去药铺干嘛?”

    卞道一:“……”

    卞道一下意识想要挣脱,可手腕上的力气却莫名的大,能与他相互抗衡。

    他努力放平自己的心态,苍白的面容上愈发严肃:“如果生病,可以找你苏盛师叔。”

    “也不是生病。”

    卞道一松了口气,他刚刚有瞬间以为是她火印毒再次发作。但下一句话,却让他本下去的气再次提了上来。

    “我是去学医了。”

    苍舒胡乱说道:“是为了师尊所学的医。”

    卞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