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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隐瞒
    她的面容带着浓浓的疲倦,眼睛下有极为明显的乌黑,像是几天几夜都未合双眼。

    苍舒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曾在哪儿见过她,稍稍沉思片刻,才假装恍然大悟地“哦——”了声。

    邬焱有些没搞清楚这状况,见二人这态度,撇撇嘴问:“外祖母和苍舒认识?”

    女子扯出笑道:“不算认识,只是见过一面。”她又看向苍舒,夸赞道,“姑娘好眼力,没想到我这副模样,你都能将我认出。”

    苍舒:“……”不是,她只是‘哦——’了声,这也不代表她想起来了啊?

    苍舒的视线极轻地飘到女子的身上,同时大脑也开始飞速转动——她的指尖用碾药是有的青绿色、腰间别着葫芦、头发枯燥看着并不柔顺,可仔细闻,却有一股极为清淡的药香。

    药香、女人、没有尾巴和耳朵…并且同她还见过一面…苍舒挑眉,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张人脸。

    是她。

    那位灵丹阁的医女。

    邬焱显然也是想到了什么,他握紧苍舒的手,有些狐疑地问:“外祖母,你与苍舒是在灵丹阁见面的?”

    “……”女子瞧了眼苍舒,随即侧身让位,让二人进来:“在灵丹阁见过一面,当时这位叫苍舒的姑娘,是同邬鹤一起来的。”

    苍舒:“……”

    “我只是碰巧和他一起上来罢了。”苍舒听出女子口中的敌意,随口解释道,“他当时大概是想从我身上打听到什么,所以才邀请我上楼。”

    她记得这女子问过她同邬鹤的关系,只不过当时的她,敷衍地回答了过去。

    谁能想到这是夫人的母亲?谁能想到这是邬焱的外祖母?这看起来三十多的年纪,走出去说是邬焱的姐姐,她恐怕都会信!

    邬焱的注意力显然不在邬鹤身上,反而是紧盯着苍舒问:“你去灵丹阁干嘛?”

    苍舒早就想好了借口:“我跟你说过,我的师兄中了火印毒,所以我去灵丹阁是师兄让我去问问医师,苏盛师叔他们给的丹药药效。”

    她编起来极为顺口:“他怀疑苏盛师兄他们给他的丹药不对,所以才找我帮忙。”又补上:“我是他最信任的人。”

    这个回答没有丝毫的漏洞。

    苍舒在心底默默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原来是这样。”邬焱显然是相信了她的借口,表情肉眼可见的放松。他抬眸看向站在烛火边的女子,开口‘哀求’道:“外祖母,晚上来找你,其实是想要你帮忙除掉苍舒身上的印记。”

    女子拿起酒葫芦闷了口,目光缓缓看向苍舒,随即勾唇笑道:“我看出来了。”

    从她的视线望过去,面前这位穿着青衣的姑娘,是受了不轻的伤。或许有印记的伤害,但比起印记,她的体内好像还有——

    姜浔未想下去,毕竟结果已经极为明显了。

    她朝邬焱招手说:“你回去睡觉,等下的场景,不适合你待在这儿。”

    “……”邬焱努努嘴,撑着下巴表示不服气:“我就不能待在门口吗?”

    姜浔转过身开始准备药材,边准备边说:“如果你不介意坐一晚上的话。”她侧过头,语气带着些警告,“邬焱,外祖母劝你明日可以早些来,不然坐在外面,我可能明日还得看个你。”

    “…知道了。”

    邬焱转了下手上的金兜子,本有些抱怨的眼神在看向苍舒时,又恢复成亮晶晶。他上去极为自然地抱了下苍舒,声音带着笑意,又有些哄小孩儿的意味:“你别害怕,我的外祖母很温柔,如果你疼的话,就喊我。”

    他说着,从自己的尾巴尖上揪下几根毛,揉成毛球塞给她:“这是我的尾尖毛,如果你疼你就捏紧它,可能会稍微好受些。”

    “这东西不会是我疼你也跟着疼的玩意儿吧?”苍舒之前沉迷话本时,时常看到女主被打,男主也跟着疼的设定,故此才多问了嘴。

    邬焱被她逗笑了,他刮刮苍舒的鼻子问:“如果这不是那种东西,你会觉得失望吗?”

    “不会。”苍舒耸耸肩,“那种东西很没有意义。”

    邬焱又忍不住笑出声:“你放心好了,这毛尖球是我全身上下,毛最软的地方,让你疼得时候捏,只是因为它软,能帮你舒缓压力。”

    “不过——”他拉长声音,轻轻挨在苍舒耳边说,“揪下来的时候是挺疼的。”

    姜浔:“……”

    “你们两个到底有完没完。”姜浔转过身,没忍住拿起药瓶敲了敲桌板。

    她要再不阻止,这小子怕是要越来越过分了!

    邬焱摸摸鼻子,走出屋子抬手就要关门,但在关门的那刹那,又探头嘱咐道:“外祖母,你要对她温柔些。”

    “……”姜浔掩额点头,随口应付道:“知道了。”

    “你——”

    “你再说下去,天就要亮了。”姜浔忍不住提醒道。

    邬焱这才停止嘱咐,颇有些不情愿的将门关上。

    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好似停在了院子的中央。室内只剩下她们二人。

    姜浔沉默了会儿,从器皿内拿出上次苍舒给她的丹药交给她:“如果是因为火印毒的话,这丹药的成分我想你应该已经清楚了。”

    邬焱曾问过她火印毒的解毒方法,如果她没有猜错,他是为了面前这位叫苍舒的姑娘来问的她。

    “我清楚。”苍舒捏着丹药,仔细端详了会儿。还未将其放到瓶子内,就听见面前的人突然说道:“中火印毒的人,其实是你吧。”

    苍舒:“……”

    苍舒抬起头,有些怔愣地看向面前的姜浔。

    她仍然自顾自说道:“邬焱可能闻不出来你身上的血腥味,但我能闻出来。”这是医师天然的敏锐。

    苍舒:“……”

    “医…外…”苍舒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喊什么。

    姜浔浅浅笑道:“喊我外祖母吧。”

    苍舒:“…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姜浔双手放在桌上,“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邬焱那孩子很喜欢你,至少我从未见过,他有这样的神情。”

    这神情是只有在聊起苍舒时才有的。

    苍舒:“……”

    苍舒根本不敢去细想‘喜欢’二字的含义,她握紧拳头,有些生硬地说道:“我知道,因为我有陪他渡过一段艰难日子,所以他一直把我当成家人。”

    “……”

    姜浔没再细说这个话题,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苍舒,随即走至木床边说道:“过来,把衣服脱了。”

    苍舒很听话地走到木床边,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褪下,趴在上面。黑色的印记此刻还是灰色,看样子并没有完全消散,姜浔蹙眉,随即拿过一包粉往她的后背上涂。

    “嘶——”

    药粉沾上去的那刻,苍舒后背的肉就像是放在油锅上煎炸,发出极轻的‘刺啦刺啦’声。

    肉上起了明显的血泡。

    姜浔拿出根烫到通红的针,小心翼翼地挑破那些血泡,边挑边说:“要是忍不住疼,可以喊出声。”

    苍舒:“……”

    苍舒只咬着自己手臂上的肉,没有半点声响冒出。

    姜浔哀叹声,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如其来地开口道:“你跟姜窈很像,她疼得时候也不会喊出声。”

    苍舒:“……”

    “我听邬焱说,你和她见过,她还送了你一个香包。”姜浔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如何,好似只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

    苍舒有些艰难地点点头。

    姜浔又挑破了个血泡:“她很喜欢你,不然不会给你绣香包。”

    苍舒:“……”

    苍舒没说话,她只觉得后背的疼痛下去,变得一片清凉。就在她转头疑惑之时,姜浔不知从哪拿了件斗篷,将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

    “外祖母,这是好了吗?”苍舒黑黢黢地眼睛望着姜浔。

    姜浔盯了会儿,然后摇头道:“没好,你的印记同你的火印毒挂钩,若想要消除,就得将你的印记催发。”

    而印记催发则会让火印毒也跟着催发,她控制不住火印毒。毕竟这东西,每发作一次,便会比上次更加厉害。

    现在的苍舒能强行将火印毒压制,这是在她有余力的情况下。若是没有余力,她很可能会走火入魔,导致死亡。

    姜浔继续说:“你今日应该被催发过一次,如若我再强行将其催发,恐怕你——”

    她未在说下去,只是静静地看着苍舒,将其装满瞳孔。

    苍舒也没想着要完全祛除,她安静坐在木床上思考,良久抬头问:“外祖母,你可有办法将印记压制?”

    姜浔疑惑:“你怎么想的?”

    苍舒答道:“实不相瞒,我的印记已经被妖皇发现,所以如果你帮我去除了印记,他一定会发现什么。”

    “会去除印记的,其并不止我一人。”

    苍舒轻咳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看她:“可是我今日还得去妖皇那儿,一天就好,凭妖皇多疑的性格,肯定会问是谁帮我除的。”

    姜浔:“…所以你今日来,只是想压制?”

    “对。”苍舒点笑着点了点头。

    姜浔蹙眉,但好似也想不出什么比这更好的办法,只道:“压制也会疼,对于妖皇所下的印记,压制的效果可能微乎及微。”

    “可以做到不催发火印毒吗?”

    姜浔望她。

    苍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眉眼弯弯说道:“我…其实有些怕疼。”

    虽然疼多应该疼习惯,但如果不疼,对她来说,当然是最好不过。

    姜浔忍不住笑出声,她笑起来是很爽朗的笑,笑的脸颊也通红起来。在笑完后,她便朝着苍舒招招手,从怀中掏出丹药扔给她。

    “含着。”姜浔指着自己的嘴,“压在舌头底下,如果疼就多含几颗。我不能保证你火印毒不会被催发,但这是最有效果的方法。”

    “无碍。”苍舒摆摆手,起身将衣服穿好,又对着姜浔拱手谢道:“多谢前辈。”

    姜浔挑眉:“说了叫我外祖母。”

    苍舒:“……”

    苍舒又默默喊道:“外祖母。”她补充说,“不知能否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苍舒说道:“别将我中火印毒这件事告诉邬焱。”

    姜浔想起这事就觉得有意思:“我并不觉得火印毒无药可医,只是需要时间罢了,有何不能告诉他的?”

    苍舒不知该作何解释,只能避重就轻道:“我只是不想多个人担心我。我的师父因为我中火印毒,所以背着我偷偷跟我换血。所以我不敢想,如果让别人知道或是看到我中火印毒的模样,背地里会背着我干些什么。”

    如今邬焱能活,苍舒并不敢将功劳全往自己身上揽,但他想活下去的理由,绝对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她。

    如果被他知道——

    苍舒有些不敢想事情的严重性,只觉得如果被邬焱知道中火印毒的是她,那八成他会疯。

    他不是还要为母亲报仇吗?

    没有必要同她来一起担忧这件事,再者,火印毒这东西能不能解除对她来说根本无所谓。

    苍舒望向姜浔,二人皆诡异的没说话。直到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二人才惊觉天已亮。

    “外祖母,苍舒的印记去除了吗?”

    邬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

    苍舒深深地望了姜浔一眼,随即走上前拉开门,答道:“你外祖母医术高明,已经去除了。”

    “去除就好。”邬焱没忍住将苍舒抱住,身上的水汽也跟着蹭到了她的衣角。

    姜浔在后默不作声,整理用具。

    苍舒用手将他推开,与他拉开距离后才问:“你在外面待了一夜?”

    “对呀。”

    邬焱瞥了眼还在收拾器具的姜浔,又转过身指着自己所坐的地方:“我在台阶上坐了一晚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冷。”他将手塞到苍舒手里,“你摸摸,是不是凉的。”

    他昨夜在院子里坐了一晚上,听见了门内极轻的讨论声。虽未完全听明白,但也仍然能知晓——

    她们二人好像打算隐瞒他一件事。

    “……”

    是印记的问题吗?还是说…是那火印毒呢?印记他只能靠平日观察…而火印毒…他是不是得去问问谢良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