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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邓州(1)
    花枞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他成了亲,有个亲亲密密的媳妇,如何看不懂裴谨眼里的情愫。

    “麻烦了。”裴谨取出药递给花枞,转身解开衣袍,露出裹着白布的后背。

    只见原本白净的布料上,已经浸透了红色的血痕。

    花枞倒吸一口气,欲言又止,想问问行凶之人,却到底没有说出口……

    二人还完药,花枞连忙寻了个找柴的借口跑了,暗道:这郎君在主子面前和自己面前完全是两副面孔,那不笑不怒的看着有些吓人。

    赵卿诺回来时瞅了眼盘腿坐在亭子外头,睡得东倒西歪的花枞,朝裴谨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裴谨摇了摇头,起身接过她手中的雉鸡,走到外面,生火烤鸡。

    路过已经彻底睡倒在地上的花枞时,尤其是在看到他嘴角挂着的口水后,脚步不由快了几分。

    他怎么觉得赵卿诺收的这个长随有的憨?

    花家人从花屠户开始,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外憨内精,若是个实打实的憨货,也不可能在外城站稳脚跟。

    毕竟京城从来不是个凭着个高体壮就能混好的……

    野外生火做饭这事,裴谨已经许多年未做过,一时间不免有些手生。

    赵卿诺看他动作笨拙,轻笑出声,主动上前打把手,待火燃了起来,木棍穿过收拾好的雉鸡,横着架到了火上。

    看到裴谨主动接过看火的活计,赵卿诺自然乐得自在。

    她干脆席地而坐,屈膝枕着胳膊,歪头看裴谨干活,看了会儿,想起那个怪异的村子,便主动开口说起了那地方以及那个方易。

    裴谨默默听着,直到赵卿诺说完,才出声:“阿诺看的不错,那两个应该是逃兵。这种人现在并不少见,当兵的一年到头兵饷不过十几两,除了实在过不下去的和那强制征收的,没什么人愿意去干这提头吊命的差事。”

    将雉鸡翻转了一下,油脂滴到火堆中,发出“呲啦”的声音,伴随着一股肉香。

    “如今的世道,打家劫舍比那当兵的赚得的多,逃兵回不了家乡,各地又有通缉令,便只能往这条道上走。”

    “可我觉得那两个人不像,不过算了,不提他们了,说说去邓州的事。”赵卿诺换了个姿势。“你说姜一平是不是已经去邓州了,他那人瞧着就是有本事在身上的……

    在驿站时,我听他们说什么‘跑了’、‘破鸟’的……‘跑了’这话好理解,无非是人逃跑了,‘破鸟’是什么意思?”

    想起男子对那事物的称呼,她倒吸了一口气,眼睛睁的老大,震惊的转头看向裴谨,视线慢慢往下移,移了一半,猛地打住,“花娘子的幸福啊……”

    裴谨歪头和她的目光对接,重重地闭上眼睛,抬手扶额,跟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片刻后,长叹了一声,一巴掌拍在赵卿诺的脑门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几乎没有用力,但听到那声音,仍不禁有些后悔,却手指摩挲,克制着去揉的冲动。

    “不要乱想……宁远伯喜好养鸟斗鸟,且极善此道,伯府内鸟类繁多,驯养出几只能传递消息的鸟雀并不奇怪。”

    这事还是他受邀去宁远伯府的鸟舍时发现的。

    鸟舍是单独开辟一处的院子,每种鸟都各有住处。

    其中两处养的确实常见的鸽子,以及麻雀。

    他曾听先生说过,麻雀也可如鸽子一般,训练成飞奴,只是需要专门的手法和花费上更多的精力。

    然而一旦训练成,就隐蔽而言,远胜于鸽子。

    赵卿诺听得发出一声低呼:“他这也算是这一行里的状元了吧……我还以为他只会哄我娘开心呢!开眼了!”

    裴谨哭笑不得听着她对宁远伯的评价:“阿诺如何这般看伯爷,就我接触下来,伯爷虽有些不着调,但却是大智若愚之人。”

    想起姜世年的那副被慧姨娘吓得落入水里的样子,以及他对裴谨的另眼相待,赵卿诺沉默片刻,点点头:“你说的对,你俩果然玩的好。”

    裴谨茫然的眨了眨眼,不明白怎么突然扯到这里。想开口询问,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赵卿诺立马端正坐姿,严肃着一张脸,做出认真模样。

    等了一会儿,见裴谨只是盯着自己看,皱起眉头,扬了扬下巴:“说吧,我会努力跟上你的思路,虽不能一点就透,但绝对不叫你说太多话。”

    “咳咳……”裴谨被她这模样逗得有些想笑,心底却越发柔软,叹道:原来阿诺都有注意到他的情绪,也读得懂他。

    过去他身边的人都叫他要耐心对人,可如今有个人却对他说“我会努力跟上你的思路”。

    这样的阿诺如何不叫他倾心相待呢?

    “我曾得到消息,邓州睢阳县大旱,灾情严重,但京里得到的消息却是今年‘承蒙圣恩,风调雨顺……百姓无不欢颜’……我本打算走一趟邓州,却没想到你竟接了来邓州寻姜蕴的事。”

    赵卿诺惊诧之下,表情空白了一瞬,旋即陷入沉默,许久之后才蹙眉问道:“大旱和‘风调雨顺’差的也太远了……今上是那种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的人吗?”

    对于永庆帝那人,裴谨没有直接接触过,不过是从他父亲威武侯裴玮处,以及大哥裴谦口中听过一二。

    算上出京前见得那位太子殿下,再结合师哥王靖风的评价,虽认知的不够透彻,却也能窥见一部分。

    “今上那人有些矛盾,对人对事信任又怀疑,心软又绝情……到了现在的年龄,对身后之名便格外执着……邓州那地与别处也不太一样。”裴谨缓缓说道。

    赵卿诺听说过的邓州,那里算的上是大魏的产粮之地,但除了粮食便没有别的能拿的出手的东西,所以那里的百姓皆以种地为生。

    裴谨看了看火候,往烤的差不多的雉鸡上洒了些盐巴调味,回忆着曾经看过的文字:“永庆元年,也就是今上登基那一年,邓州、遂州、昌州同时大旱并伴有蝗灾……那一场大灾,自大魏建立起从未有过……我曾看过相关记载‘大地干裂,饿殍载道,白骨盈野’。”

    说话的声音停了下来,他慢慢吐出一口气,似乎在缓解着那段文字带来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