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尤林,穿身合体的土蓝布罩衫,袖口裤管卷得高高,腰上紧束条月白色罗纹围布,出落得精悍而又强健。
曾青云挟着捆青竹竿,安稳地跟在尤林身后走着,脸色通红,长须拂动,显得老当益壮。
队委会上已经确定了改造葫芦塘的具体方法,昨晚大家在籍火边又讨论了番。
今天第仗,是下塘去把隐蔽的水眼都找出来。曾青云这个老参谋提出,找到个水眼,就在水眼边插上根标杆,从标杆排列的方向,可能看得出地下水的流向。
到那时,骑马扯缰绳,擒龙扳犄角,只要顺着流向我到源头,在上游处把它截断,不怕塘里的水不干。大家都同意这个好办法。
曾青云大伯昨晚回家,熬了大半宿,才削成了这捆竹竿。
程云亮从曾青云手里接过竹竿,分给每个突击队员。
“花茨藜”手接过竹标杆,手摆手着小掌掌的小辫子,逗趣地说:“小掌掌,我们要下塘去了,快唱个歌欢送欢送。”
小掌掌眼珠子转,调皮地“格格”笑,冲着“花茨藜”拍手唱道:“花茨藜,酸果果,挑泥挑起两大箩,今天要下葫芦塘,掌掌唱个欢送歌······”
小掌掌的歌儿,逗得大家都“哄”声笑开了。
笑声中,尤林用目光扫视了下,发现有几个突击队员没来,正要问程云亮。
程云亮却先对他说道:“有几个人没来,不晓得到哪去了。不等了,我们先到葫芦塘去。”
尤林沉吟下,点点头。
起风了,天空中疾速地飞过几朵白云。
突击队员们扛着红旗,离开堰塘边,迎着山风,雄赳赳地向葫芦塘走去。
不会,队来到了葫芦塘边。
程云亮精神抖擞地把红旗插,挥动拳头,喊了声:“动手!”
声号令下,突击队员们争先恐后地“扑通扑通”跳下了葫芦塘,塘里溅起了朵朵泥莲花。
他们拉成“”字阵,步步向塘对面探过去。
俗话说:月山泉冷似冰,莫说是春天里了。
尤林在没膝的泥水里,拔脚陷脚地向前走着。
冰冷的水,像是要透过皮肉钻进了骨头,冷得他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下。尤林突然想起了李智慧,她在塘面还结着冰凌的时候,为了改造葫芦塘而毅然下了水,这说明她有着多么勇敢而又顽强的毅力!
尤林为自己有这样好的朋友而感到高兴。
这时,尤林抬起头,环视着塘面,大声地问众人:“大家冷不冷啊?”
“不冷!”
“冷也不怕!”
尤林豪情满怀,斗志昂扬地说:“好!不过,还是要注意安全!安全第!想起革命事业,怕雪山过草地,心里就有团火哪!”
听尤林说到红军过雪山,鲁城心里高兴,不由探了探衣袋,说:“说不冷,是假的。来,我给你们每人发件棉袄。”
“棉袄?”
莫说突击队员们,就连尤林也奇怪了。
鲁城见大家都好奇地望着他,便哈哈笑着说:“先给大家讲个故事。”
大家边探水眼,边竖耳听着青冬大伯讲故事。
当年赤色革命军长征经过岩鹰山区的时候,凛冽的北风阵阵呼啸,天寒地冻,从远方转战而来的战士们,还只穿着薄薄的单衣,这怎能抵御山区的高寒呢?
天,传来了个好消息,团叫各连派人去领。
很快,领棉袄的人挑回来担箩筐。战士们很奇怪,个连队的棉袄,咋担就挑来了呢?
“棉袄少呗。”
邓成钢自以为是地插嘴说。
“不是的!”鲁城眯眼神秘地笑了:“来,今天我也给大家每人发件革命军棉袄。”
大家惊异地望着鲁城,只见他笑呵呵地从衣袋里摸出把东西来。
“辣椒!”“花茨藜”第个拿到手,意外地叫了起来。
尤林掌心间托着尖头红辣椒,心里明白了,股革命乐观主义的热流,涌上心头。
他咬了口辣椒,说:“哈,这棉袄,还暖着革命军的体温呢。”
不会儿,鲁城衣袋里的红辣椒都分光了。
邓成钢口咬两只,辣得眼里出泪,嘴上却说:“热,真热!”
尽管腿脚冻麻木了,嘴唇冷得发紫,但“穿”起了“红军棉袄”,人人心里,都象燃起了堆旺火。心中的热火,胃里暖了葫芦塘的水;刺骨的寒风,在坚强的革命意志面前低下了头。生性活泼的“花茨藜”把头发往耳后拢,扬声喊道:“小姜要来了多好!山歌唱,塘头就闹腾了!”
“画眉不啼阳雀叫,你就不兴唱首?”背后有人顶了她句。
“花茨藜”回头看,见是程云亮在逗她,便“格格”笑调皮地唱道:“不唱山歌心不爽来,云亮带头亮亮嗓来!”
程云亮没想到被“花茨藜”将了军,愣怔了会,那小小辣椒,触动了他的歌兴,于是亮起开山炮似的嗓门,动情地唱道:“只辣椒千粒子,撒进心里热乎乎,革命军征途光灿灿,照亮我们革命路。”
鲁城的故事,程云亮的歌,激起尤林心中思绪万千。
是啊,我们踏着红军走过的路,在开拓新的征程。我们这代,是继承革命传统,艰苦创业的代。革命,将在我们的手里继续;红旗,将由我们往下传。想到这些,股豪情从他的心底涌起,化作歌声,直冲云霄:
青竹竿儿尺长哎,又当笔杆又当枪哎,挥笔抒发革命志哎,握枪痛打中山狼哎。
山风,象只只无形的巨手,把水面揉皱了,涟漪层层。山风,吹乱了姑娘们的头发,掀起了小伙子的衣襟,吹得“花茨藜”的喉咙也痒痒的。她不由地昂起脸来,首悠扬的山歌,破唇而出
心里的歌哟,
驾着山风飞起来哎!浑身的劲哟,迎着困难鼓起来哎!年轻的人哟,顶风斗浪干起来哎!前进的路哟,
我们亲手开出来哎…
刹那间,阵阵爽朗欢畅的笑声,像春雷般,在塘面上轰响起来。你唱我对,此起彼伏,葫芦塘的水,都要被山歌唱得沸腾起来了。
忽然,曾青云大伯站着不动了,花白的胡须,被风吹得微微晃动。他细微地感觉到,脚底下痒痒的,那是股细细的水流在往上冒,好像调皮的小掌掌用手指亲切地抓着他那满是厚茧的脚板。
“是水眼!”
曾冬云第个找到了水眼,兴奋得像个年轻人样叫了起来。
大家踹着泥花,聚了拢来。他们轮流站到发现第个水眼的地方试了试,都不由地眉开眼笑了。
于是,插下了第根标杆。
程云亮对大家说:“能找到第个,就不难找到第个,第个。来,再找下去。”
人们向面散开,像在葫芦塘里撒下了天罗地网,要把所有隐蔽的水眼,全都揪出来。
豪爽的山歌,首连首唱出口来,隐蔽的水眼,个接个被查出来。
望着这热气腾腾的场面,尤林由衷地笑了。他正想说啥,忽然脚下踩到了个冷冰冰、滑溜溜的东西。他弯下腰,伸手摸起那个东西,把糊在上头的泥巴在水里荡个干净,然后托在手掌上,仔细地看着。
这是只小巧玲珑的扁瓷瓶,白釉蓝花细瓷,形状象军用水壶,瓶口盖着锡制瓶塞。
葫芦塘里咋会有这个精致的扁瓷瓶?尤林心中掠过丝疑问。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在后面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石思敏指指身旁插着的根标杆的竹节,小声地对尤林说:“我已经观察了阵,塘里的水在往上涨,不消十分钟,就漫过个竹节。”
尽管尤林向很相信石思敏的细心,但塘里的水昨会无缘无故地突然上涨呢?
尤林随手把扁瓷瓶往衣袋里塞,便凝神屏气地观察起标杆来。果然不错,会儿工夫,水又爬上了半节。
“糟了,水涨得这样快,大家还只探了半个塘哪!”石思敏用灼急的目光,询问着站在面前的尤林。
凌讽沉吟着,为啥塘水会突然上涨呢?他不由地抬头下张望起来。
这时,“花茨藜”尖声叫道:“你们快看,前头在下大雨啦!”
大家不约而同地拾头望去。
刚才石旮旯上空,还是天蓝云白,亮灿灿的阳光满天抛撒下来,使人觉得风和日丽。然而,谁也没注意到,变就变了。
太阳躲进了云层,风吹在身上阵阵寒。山区的天气,就是这么怪,难怪有人夸张地说,年季都可以在天里出现。
此刻,顺着“花茨藜”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东北方向那灰蒙蒙的天空和青虚虚的群山之间,忽然被干万条透明的长线连接起来,活像把舒展开的巨大折扇,在轻微地晃动着。
在山区生活过的人,只要看这迷迷茫茫的烟**帘就知道,这叫“牛背雨”,往往是“头落雨头晴,中间隔条牯牛背”。
然而,这雨又会随风移动,走村过寨,人们又把它叫做“过阵雨”。
曾青云大伯手搭凉棚,罩着眼帘朝那亮晃晃如银丝轻箔般的雨帘看阵,估摸了下,又抬头看看头顶上飘动的云块,十分有把握地说:“云头在十来里外的蛟龙河上空。“会到我们这边来吧?”有人担心地问。
“不定会飘过来,风向不对嘛。”程云亮有经验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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