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峰顶,他没停步,又口气翻下山去,直迎出了、里地,却不见宋震海的影子。
宋如石渐渐放慢了脚步,脑子在想,照时间看,震海如果天黑才开始走,也应该来到这带了,莫不是两人走岔了道,震海已经回到了家里?或许是没接到那个假信,他还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回事?思来想去,他停住了脚,心里在盘算如何办。
继续往前走吧,万震海已经过去了呢?再说,路上也没碰上“尖头蛇”的踪影,从各方面分析,“尖头蛇”是被他甩到后面去了,如果震海真的过去了,那不正打了照面?心想回去吧,又怕宋震海再从南面回来,吃了亏。
他忽然想到:“从南老寨顶去往大南山,还有条羊肠小道,坡陡路滑,荆棘丛生,平常很少有人走。会不会为了赶路,震海从那条小路插过来?”
想到这里,宋如石转回身来,又往南老寨峰上爬,他要抢上南老寨峰,先在那里等等再说。
雪下得很深了。
松软的雪,踏到底,使宋如石的两脚成了个雪团子。
他拄着那根柞木棍,步深步浅,气喘吁吁地往南老寨峰上爬。来到峰顶转弯处的那块大石头下,他刚要停住脚,猛然从大石头背后窜出个白乎乎的东西,直朝他扑来!宋如石用尽生平的力气,大喝声:“谁?”
随即把手里的柞木棍擎了起来……
常言说:明枪好躲,暗箭难防!
在宋如石的木棍还没举过头时,只觉得道寒光从他头顶劈了下来,他急忙躲,钢刀偏着他头的侧砍了下来。
他大喊声:“来人啊!”
双手把木棍砸了下来,正落在“尖头蛇”的腰上。
“哎哟我的妈呀!”辛
双手捂着腰,痛得直不起腰来。
宋如石听出了“尖头蛇”的声音,怒火千丈,知道是仇人相逢,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便咬着牙又举起棍来朝他砸去。
那知血和雪水粘住了眼,棍砸到辛身旁的石头上,震得宋如石眼前火星乱飞,身子摇晃了两下,差点儿倒了下去。
辛见宋如石发了蒙,也不管腰了,不顾命地直起身子来,举起刀,朝两腿还没有站稳的宋如石又是刀!这刀,正砍中了他的头顶,宋如石眼前黑,倒下了······
“尖头蛇”蜷缩在旁,身上连半点力气也没有了。
他把嘴插到雪里,用舌头舔了几口雪水,才清醒了些。急忙爬起身来,把宋如石的上半边身子装进麻袋里,打到肩上,拄起宋如石撂下的那根棍,踩着积雪乱石,跌跌撞撞朝南老寨后坡往下走去。
宋如石那两条发软的,垂下来的腿,在他每往前走步的时候,就报复似地敲打下他的脊梁。他胆颤心惊,慌忙把宋如石放下来,朝向西天磕了两个头,又伸手试试不喘气了,才又扛起来往前走。
来到鬼门关口,他把宋如石放下来,拦腰绑上块大青石,双手往下掀,朝向那百丈悬崖下面的又深又黑的大湾里扔去。
靠山根的深湾有个大泉眼,常年不结冰,他要把尸首沉到湾底下,永远消灭罪证!
“走吧!你的好日子就到这里啦!喂鳖去吧!”
刚想转身往回走的“尖头蛇”,交绊倒,脑瓜子碰在块尖削的石头上,他双膝跪倒,头如捣蒜,嘴里不住地祷告:“老天爷!我可没做亏心事呀!”
他连滚带爬,往前走了几步,又摔倒在石头上。
他只觉得双耳打雷般的“嗡嗡”响,更是吓得面色如土,趴在地上,浑身打颤,连骨头都软了,从嗓子眼里挤出点声来哀告着:“老天爷,我可是个好人啊!”
“毒蝎子”在客厅里焦灼不安地来回踱步。冷汗从他那秃头上滴滴滚下来。他在厚砖铺设的地上走圈,就用手绢擦次脸,双凶恶的眼不住地往门外瞅。
停了会,他那肥胖的太太,在侧屋里也耐不住了,扒开门帘,露出半边方瓜脸来,低声问:“还没回来?”
“毒蝎子”摇摇手,示意叫她小点声。
“该不会······”
“毒蝎子”用不回答来掩饰他内心的恐慌,从“尖头蛇”离开客厅以后,他就坐立不安。
“万害不成怎么办?万计谋暴露了怎么办?”
当这只阴险毒辣的蝎子正在百爪挠心的时候,那扇黑漆大门闪开了点缝,条分像人分象鬼的黑影钻了进来,
“毒蝎子”急步迎了上去,急不可待地问:“怎么样?”
“尖头蛇”手拄着那根棍,手死死抓住黑漆大门的门门,动不动,瘫痪在那里。
他的头低垂在胸前,两腿麻木,浑身直打哆嗦。他的腰在剧烈地疼痛。过分的神经紧张和极度的体力拚搏,使他撑不起架来。
“毒蝎子”吓坏了,以为把宋震海放走了。
他上去抓住“尖头蛇”胸前的衣领,两手颤抖着问:“你……你……快说!”
“尖头蛇”醒了过来。
黑暗中看到“毒蝎子”秃头下面那双凶神般的眼射出吃人的蓝光,忙点点头。
“毒蝎子”这才定定神,就势把辛拖进客厅,推到椅子上。
“尖头蛇”浑身上下滚满了泥雪。
手上、肩上、衣服上,溅满了宋如石的鲜血。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脚上少了只鞋。
脚冻麻木了,像拖了块石头,稍停,被尖锋的石刃和锐利的荆棘刺得皮开肉绽的脚,又剧疼起来。他心里缩,昏了过去。
“毒蝎子”过来抓住他的头摇晃着问:“到底怎么样?”
辛用力把老鼠眼睁开,断断续续地说:“爷……放心。”
“了结啦?”
“嗯。”辛伸手把那根柞木棍递给“毒蝎子”,“错不了!就是那个宋震海!这是他拿在手里的根棍。”
“毒蝎子”把柞木棍接过来仔细端量了番,又担心地问:“透不出风声去?”
“神不知鬼不觉。”辛咽着唾沫说,“我避在大石头后面,看宋震海翻过峰顶,刚到跟前,我就没让他喘上气来!”
“毒蝎子”块石头落了地,放下辛,把棍摔到边,回到他的坐位上,慢条斯理地点上长管烟袋,有滋有味地抽起烟来。
辛慢慢苏醒过来,种什么东西支配着他,使他渐渐有精神了。他直起腰来,望着“毒蝎子”,渴求道:“爷,照你的分付……结果了。”
听到辛的话音,“毒蝎子”这才又抬起头来,重新看了他眼。
辛满身泥血,身子象筛芝麻似地打颤,牙床磕得“嘎嘎”响,他用手指轻轻在方桌上敲了两下。
客厅侧门的门帘开了,臃肿肥胖的“撑破棺材”走了出来。
她两手托着圆盘,上面放着酒菜,挪到方桌旁,把酒菜摆下,往酒盅里斟上酒,推到“尖头蛇”眼前,道:“儿,受惊了,喝上这盅酒压压惊吧!”
“毒蝎子”眯缝起棱子眼,指指圆盘说:“我特地叫太太备了点酒菜给你压压惊。”
辛接过酒盅,仰脖,口灌了下去。
“撑破棺材”又给他斟上杯,道:“儿!今日的事,咱家里可没有外人啊!”
两杯烈酒下肚,辛身上有点热气了。他露出被大烟熏黑了的金牙,望着太太的方瓜脸道:“太太多心了,我辛的为人,太太还不知道?”
“可就是。”太太又给他斟上盅,“要不爷能把这么桩大事单单交给你?”
“尖头蛇”刚压下了余惊,身子又瘫了下来。
夜寒风冷,大烟瘾发作,腿脚抽筋,骨酸肉懒,哪里支撑得住!他的清水鼻涕流到下嘴皮上,双尖溜溜的老鼠眼,个劲地往“毒蝎子”夫妇只手上瞟,却不见他俩有丝毫交钱和交烟土的举动。
辛耐不住了,瞅着那张老奸巨猾的秃头和方瓜脸的婆娘,问:“爷,横在你眼里的那根钉子拔掉了。那······”
“毒蝎子”咂咂嘴,无可奈何地像想起什么来似的,向“撑破棺材”使了个眼色。
她摇晃着进了侧屋,圆盘上托出十块银元和两烟土,递给了男人。
“毒蝎子”接过来,放到方桌上往辛胸前推,说:“这是爷的点小意思。”
“撑破棺材”挤过来,夸功地插话道:“儿,我说爷亏待不了你吧?白花花的银子和黑稠稠的烟土,足斤足两,足够你消遥段日子的了。”
辛的口水流出了有尺长,手痒丝丝的想接,嘴上却说硬话:“这可使不得!爷待我这么好,我报恩都报不过来,怎敢收爷的礼?”
“撑破棺材”把银元和烟土又往辛胸前推推,方瓜脸上露出恩赐的表情,说:“又不是外人,爷给你就快接着吧。以后再有什么不方便的,尽管张口。”
辛伸伸舌头,弓着腰道:“爷和太太这么抬举我,我这里就没出息了,我收下了……”
“毒蝎子”眯缝起棱子眼,倒背着手,得意洋洋地在客厅里踱着方步,恶狠狠地说:“嘿嘿!······宋震海呀宋震海!这回我叫你看看,到底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我原以为你下了关东,就去再不回乡,喂野狗上西天了。那知你穷鬼难缠,半路又回来了,想在爷我头上动土,我岂能容你?这回你可舒心了,在大湾底下安安稳稳趴着吧,不用为你那分地操心了……”
辛前后想了想,觉得余意未尽,便凑上来,朝着“毒蝎子”摇头摆尾,露出副谄媚相。
他瞅着主子的脸说:“爷,下步你打算怎么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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