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
韩胤放下举高灯笼的手臂,迈开步子的同时,再一次敲响梆子。
“关门关窗,防火防盗。”
随后他喊出的号子,已经变换了内容。
身为更夫,一更天,二更天…所喊的号子,都是根据不同的时间段产生对应的变化。具体的内容,基本是提醒听到的人这个时间段应该警惕的事情。
“嘭嘭嘭!”
韩胤的话音落下,言家各处,突然响起了关门关窗时的响动。
是书房,是厨房,是饭堂,是正厅。
这些窗户与门并未关上的所在,明明内里漆黑一片,看不见任何一个人。可门窗,却被从内关上,用力撞击一下之后,完美贴合紧闭。
那感觉,就像是有人在听到韩胤的声音后,突然惊醒,意识到还未关门关窗,赶紧将门窗紧闭。
产生的异响声,不过回荡在所在区域的那片空间中,传不到太远。因此身在男厢房,女厢房的玩家们,包括离开男厢房没多久的韩胤,都听不到与之相关的声音。
“嗯?”韩胤发出轻咦声,看见不远处的微弱光亮一下子消失,他轻轻挑了下眉头,没有任何顾虑的加快脚步,走出廊道。
走出半月型拱门的他一眼便看见,前方檐廊中,挂在两侧瓦檐下用作照明的灯笼,一对一对的熄灭。
从近到远,依次递减,整齐一致。短短时间内,原本称得上明亮的檐廊变成漆黑一片。
类似于声控灯,似乎在他前方,刚刚有人走过,行走时产生的震动点亮了这些灯笼。又在震动声消失之后,灯笼中的蜡烛一下子熄了火。
在微风中,灯笼随风摇晃,烛芯熄灭后,仍有袅袅的黑烟从上方的圆孔飘出。
韩胤的鼻子,还能闻嗅到灯笼中蜡烛熄灭后所散发出的刺鼻气味。
“关门关窗?防火防盗?”韩胤不确定的重复了一遍他刚刚喊的号子,发觉变化是号子喊出后产生的。
总不可能如此巧合,这些灯笼早不灭,晚不灭,偏偏在这个时候灭。
黑暗中,一点亮光,再怎么微弱,都非常显眼。所以刚刚在廊道内,尽头处存在的亮光一下子消失,他才能够迅速发现。
加快脚步走出来后,正巧看到这一幕。
韩胤提着灯笼,踏上檐廊,停下脚步,朝上望去,“这些灯笼…”
他手中的提灯,再一次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虽然提着的灯笼中蜡烛发散出来的是昏黄的光芒,不过让韩胤看清头顶的灯笼已是绰绰有余。
那是一个白色的灯笼。
他的左臂朝着右侧移动,果不其然,烛光映照出的另一个灯笼也是白色的。
“入夜后换的吗?”问出的虽然是疑问句,韩胤却基本可以肯定这个答案,笃定灯笼就是入夜后发生变化。
他的记忆,没有差到那等地步,白天的事情到晚上就忘记。
何况就算忘记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只因白灯笼,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唯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可是言秀出嫁,喜事,用红灯笼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挂上一圈的白灯笼?这是忌讳!
韩胤向前行走,头顶上的却是一个个白色的灯笼。
白天的时候,言家各处挂的灯笼,都是大红色的灯笼。不止如此,在灯笼上还贴着用红色剪纸剪成的囍字。只不过一到晚上,便产生了不为人知的变化,变成了白色的灯笼。
呈现出来的便是韩胤眼前的这一幕,檐廊下挂着一个个白色灯笼,正在随风晃动无比显眼。
“预示除我们之外,全都是死人吗?还是干脆说,这是一场葬礼,根本不是婚礼?”白色灯笼的出现让韩胤很容易联想到其延伸出的相关问题。
再多的,便没有了,韩胤提着灯笼从檐廊下挂着的白色灯笼下面走过,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韩胤所不知道,或者说没看见的是,从他跨上檐廊,从第一对灯笼下面走过开始,变化已经产生。
在他身后,那对原本挂在檐廊两侧,所谓的白色灯笼,褪下了表面伪装,展露出真实的模样。
白灯笼,大脑袋。
那是脑袋,面色惨白的头颅,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所呈现出来的便是绝对的白皙。
无论生前是何模样,现在所剩下的都是绝对惊悚的死相。
他们的头发,被编织成为辫子,缠绕在檐廊上方的木制横梁上,还贴心的打了一个死结,避免因为风太大,而让头颅掉落。
天灵盖正中心,则是被挖出了一个洞,中间是一条黑色的灯芯,连接在大脑之上。四周,满是红色白色混杂在一起的粘稠浆液。
每一次灯芯被点燃,火焰都会炙烤着粘稠浆液,以此为油,燃烧得更加旺盛,更为猛烈!
在韩胤走过的瞬间,落在他身后的这些熄灭的白色灯笼,展露出本来面貌的同时,紧闭的双眼也随之睁开。一双双眼睛,用怨毒的目光注视韩胤的后背。
眼角微有红色的湿润,可因长期被当做灯笼,头颅的脑浆和血液早已被当成薪材多时,再没有多的剩余,可以化作流下的血泪。
包括那正试图张合的嘴唇,从中穿过的丝线,密密麻麻缝合为一体。从肉中长出,将两片嘴唇彻底的封堵住,导致其无法张开,更加无法发出任何一声。
这些头颅,大抵也没办法多作思考,不知道他们仅剩下的只有脑袋,即使嘴唇不被缝合,失去了咽喉部位的发声器官后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他们只是重复嘴唇张合的动作,忍受丝线拉扯皮肉的痛苦,想要去吸引韩胤的注意。
可发不出一点声音,又怎么能够引来韩胤的注意?
所以,所有的期望,希冀,在韩胤无视他们,走过以后,全部变为眼中无尽的怨毒。
他们恨不得,将韩胤吞吃殆尽,或者干脆希望他的命运会变得与自己一般,成为这廊檐下的灯笼之一。
即使有的头颅,借助微风开始晃动,想要挣脱束缚落地。无奈辫子实在缠绕得紧,还被打上了死结,使他们悬在檐廊下面,只能作为一个个灯笼存在。
怨毒的注视着韩胤离去,咒骂,诅咒,一切世间最污秽的言语,化为脑中那一团展开的风暴。
从头顶开的小洞中,隐约可见晃动的浆液,足以证明它们在此刻有多么的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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