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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竟敢折变到我家
    未必?没什么好未必的。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张巡所谓的有几分勇力,不过是吃得好穿得好,然后沾点发育上的优势罢了。毕竟晋陵张氏从唐末杨吴开始发迹,到现在已经有四百来年,富贵了四百年,代代改善基因,怎么着也改善成功了吧。

    枪棒拳脚,张巡各个稀松。就没认真练过,顶多能够简单舞一舞大宝剑。唯一能称得上功夫的,大概就是弓箭。但这也不过是儒教要求的君子射御之礼罢了,对着一丈方圆的红心靶子练射箭,这都不中,那别学了。

    衙内就衙内,没啥好装的。

    不过这年头好些人相信所谓的儒将,把身不预马、射不穿扎的杜预奉为神明,送进武庙。杜预的本事当然没得说,时人赞誉为“武库”,号称五兵皆备的。但说到底杜预只有一个,想学他的儒将却不少。

    荫这么一个郎官在身上,朝廷边事再急,也不会征召张巡去打仗。官家十二卷军书,卷卷都没爷的名。

    全凭张老爹拥戴当今官家继位,等他干到礼部侍郎,封妻荫子都是到位的。要不带宋怎么冗兵冗官呢,发冠带发了三百多年,超发太多。

    历史上贾似道丁家洲大败之后,为了笼络行在杭州的太学生、武学生和京学生不闹事,不攻讦自己,居然就给他们遍发校尉告身,仍给金钱赏赐。

    一发就是几百张,不用买就送一赠一,这会儿但凡是個穿越的,在杭州做学生,登时就是官。

    船到城外庄园,也即张巡家,两人的交谈便教暂停。其实老张家在常州城内也有大宅,椿桂坊半条街都是张家的。当年父子五人同榜进士,地方上取椿桂丹灵之意,修筑了牌坊街巷。

    但等家中大大的发迹,以至于张守兄弟七个纷纷担任宰相公卿,城内便住不下了。主要的家眷便都迁移到城外的朱夏墅宅院中,乡绅们住在城外,也更方便控制城外广阔的田园嘛。

    毕竟乡绅们的立身之本既土地和科举,科举是对上的,土地却是对下的。

    想要长盛不衰,就得根植于土地,通过土地获取财富,进一步垄断地方上的行政、司法和立法(乡约)权力,实现地方独立化。

    家中显然早就知晓了张巡打虎功成的事,家中仆从门客各个张望,想瞧瞧老虎何在。等闻听老虎在城里面当街就发卖了,还摇头呢。一场好戏没瞧见,怪失望的。

    张母没有关心老虎,瞧了一眼张巡完完整整,便让张巡坐下,询问陆秀夫公务如何。蛮好,张巡正不知该如何处置这母子关系呢。

    等问完陆秀夫,张母又问李让。李让的父亲就是张母的哥哥,这个李也是三吴名门,无锡李氏。

    靖康年间一代名相,抗金英雄陇西忠定公李讳纲的家门。能和同为抗金名臣张守家结亲的,自然也抗金名臣。

    因着李让家在无锡的名声,先前陆秀夫来措办白甲,就书信一封请他前来协助。常州辖武进、晋陵、宜兴、无锡四县以及江阴军,都是富县,一县挨着一千领白甲。要不李庭芝这么巧,定的五千之数。

    等聊完了公事,张母这才问张巡如何?

    好得很,反正没有给老虎当成早点心吃了。

    如此便很好,张母还感慨呢,我家幺儿懂事了。这替全郡的乡亲除了一害,将来乡议清论也有几分说道咯。

    心里如何想还则罢了,面上张巡立刻起身朝张母躬身行礼,母亲您教训的是,您说得有道理。至于什么读书上进,改头换面的话就没必要说了。

    我的好大哥这不已经中了进士,当了朝官嘛。既然这一代保住了张家的家声不堕,那还要我作甚么。

    搁家里做好我的衙内即可。

    真等蒙古人打过来,咱们这么大一个家门,新朝建立,要么恭顺,要么绝灭。到时候正好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带头投降,你们还能混一个流芳百世呢。

    唉,又提起这件事了……

    不提也罢,儿子有个人样了,女婿官当得也顺,恰好大侄儿还来家里,张家难得人这么多,热闹热闹也是应当。

    因是自家亲眷,没有那么大的妨碍,张巡的姐姐,包括几个外甥男女也都出来一道饮宴。姐姐嫁给陆秀夫都十来年了,自然一大把的孩子。

    可怜呐,不知道将来投降的时候,能不能带上她们。这要是不救,最后都得在崖山跳了海。感情确实没多少,到底是认识的人,物伤其类,无可避免。

    见原本还兴致颇高的张巡,突然沉默了,也不再谈笑,心思清明的陆秀夫便放下银杯,凑近张巡。

    “想些什么呢?”

    “嗷,没有没有,北港还有恶蛟,歇两天得去除杀了方好。”张巡总不能说,我求求你别做殉节忠臣了好不好,让我姐姐和外甥男女们逃个活命吧。

    “今日如何施为,他日也一样便是。”一听是这事,陆秀夫小声附耳。

    “省得省得,不是什么大事。”那确实,张巡可不会学周处,直接上去和鳄鱼肉搏。

    “郎君,郎君。”两人正说着,外有一名面熟的仆从呼唤张巡。

    毕竟呼陆秀夫肯定呼参议,呼李让则是呼李衙内,自己家里才叫张巡郎君来着。

    抬了一眼,张母正在和几个外孙男女嬉戏,家中的事也正在逐步交给张巡管理,头都没有抬一下。

    对陆秀夫告了一声罪,张巡起步到门边。三言两语,确不是什么大事。有个旁支,因为县里面折变麻布,赔了家当,想向本宗借支一二。

    当年张守相公兄弟七个,全部中式,家门荣耀至极。自然七房都分了出来,不过张守这支代代显荣,张巡的祖父张抑最后以户部尚书、提举宫观致仕。父亲张雪溪以礼部侍郎,签书枢密院事病逝,堪称四世三公,其他房可未必有这本事。

    “怎么折变到我家头上来了,真不晓事,你叫他明日来,我再问问。”张巡这便将仆从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