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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兄弟相知只分途
    本也无心睡眠的张巡这便起身,只着简便单衣,抽出宝剑来以指弹之。宝剑铮声吟吟,似乎在表露出欢愉的气势。

    “闻鸡起舞急,中流击楫意……”

    张巡突然就着钦定大韵唱了起来,陆秀夫大声叫好,将宝剑掷到空中,借廊上台阶一跃而起,于半空间将那剑接住,起声应和。

    “枕戈待旦明,志枭逆虏行……”

    两人的宝剑交击到一起,剑影憧憧,一时间连壁上的鸟雀都惊鸣起来,扑棱着跃到二人的头顶,鸣叫着不肯停歇。

    左右厢的家人们纷纷起身,只瞧见张巡同陆秀夫以剑相舞,神气昂扬。许多人一时望的呆了,直等张母被迎了过来,才嘱咐众人散开,各居其事。望着和女婿起舞的幺儿,张母倍感欣慰,不住的颔首。

    你有你保境安民的志气,我有我荩忠王事的纯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保举你了,你且在乡间寄意。个人选择不同,除了白花花的银子,黄灿灿的通宝,没有什么东西是所有人都喜爱推崇的。只不过陆秀夫心里装的是九州万方,张巡心里装的是常州一郡,并无本质上的高低。

    舞得剑来,已有仆从伴当端来热水清帕,教二位梳洗。

    陆秀夫只道还有公务,今天要去溧阳县,可能一二日内不会回返。请张母命人备些酒馔,早饭也在船上吃。

    咱们这位大姐夫确实有心气,张巡分明感觉到了,他确实是希望像张巡这种有“实力”的出来做官。因为只有张巡这等人,才能自费为带宋做事。

    带宋早就兵尽民穷,国力虚空。吕文德怎么败的?因为他没有充足的钱来养兵,所以同意蒙古人在襄阳城外设置榷场。结果蒙古人根本就不是来开辟榷场的,而是来修筑围城营垒的。

    等吕文德发现,蒙古人对襄阳的包围已经展开。他这时候倒是好,两腿一蹬,还捞了个太尉国公的赠,闭眼去见赵大。

    淮东的李庭芝,多次感叹,如果不是两淮有榷盐之利,根本无法赡养两淮的十万大军。这还只是他表面文章上虚报的,实质上两淮哪来十万大军。

    纵使以前有,当前也没有了。最近十来年宋军和蒙军作战,败多胜少,损兵折将,荆湖和两淮是漏洞百出,又没有了孟拱兵团这样的机动防御力量,快速的支援两个战区。

    现在李庭芝能够仰仗的,主要是汴州、宋州等地,不愿意臣服于元朝统治,进而南逃的中原百姓、流亡金军和部分不堪压榨的蒙古军户组建的武锐军。

    当时南渡而来的汴宋之民有数万家,李庭芝编练其中的精壮,捏集二万余人,为先理庙赐名武锐军。这就是两淮战区最精锐的部队,也是唯一的机动作战兵团。

    别有几分当年杨行密将中原流散而来的军兵士民编为黑云都的意思。

    两淮的税收就够养武锐军,想要多养活几個人,那就只能靠李庭芝自己去搜刮,乃至于自掏腰包养兵。

    兵为将有,别说在南宋末年了,哪朝哪代不这样?

    譬如张巡这样的,如果愿意投身王事,则一二万兵瞬间就可糜集。全郡的弓手团结一呼百应,耆老乡绅充实骨干,义仓米谷用为军粮,造得纸甲,就是一支大军。

    只要张巡出来任官,还真就能够以东南第五准备将的身份,担任常州副都统,起兵二万去救襄阳。

    但是凭啥?

    是啊,凭啥?

    我爱大宋国,谁来爱我啊?

    所以陆秀夫释怀了,张巡不能保大宋国,能够保常州一郡也是好事。

    陆秀夫都不提这个事了,张巡自己也不乐意,其他人哪里还有说话的立场。张母到底是个女流,她又不能举荐张巡的。她哥哥倒是直阁出身,权知潼州,可那都是十年前的故闻。这会儿她哥老的怕是牙都掉了一半,起复无望。

    很是清净的过了两日,张巡就得出发去把那北港恶蛟给擒杀销账。前儿应了满郡的乡绅,不能够不办。不办这名声还得臭下去,早办早好。

    表兄李让不知道是爱凑热闹,还是本身就闲,硬在张巡家等着,说是要看看恶蛟,打死了再回无锡。

    这是大表哥,张巡也不能赶人,张母更是巴不得亲亲戚戚一大家子每天陪她逗闷子呢。

    那没话说哦,想着反正也就打个扬子鳄,顶天两米多长吧,带上他一个书生也没啥。将来扬子鳄那是国家保护动物,现在嘛,对不住了,谁叫你伤了人命呢。

    不过按照乡亲们的描述,那恶蛟有两三丈长短,能直接吞人,什么鸡鸭牛羊,更是一口一个。

    听这描述,不像鳄鱼,更像是大蟒蛇。但是江南地区的环境,应该不适合什么大蟒蛇生存的。加上这年头很多人没啥见识,所言皆有夸大,到底是不是真的,张巡也拿不准。

    反正咱们身边有二三百弓手,乱箭齐发,管他是啥,还是得死。只不过这次张巡把李大拢到了自己的身边,叫他给自己开道。

    路上一问,张巡还有些惊讶呢。李大居然才四十多岁,前两天看他拉着儿子过来给张母磕头,张巡就好奇,你头发都斑白了,儿子怎么才十三四岁。

    当兵确实辛苦,尤其是在四川和蒙古拉锯的兵,天天处于死亡的危机下,老得快也难怪了。

    有如此老军顶在前面,张巡安心不少,甚至有心情看河道两岸的农夫收麦打麦。有人瞧见数百人擎枪拿棒的,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跑路。也有胆大的瞧见了,询问是哪里的人马。得知是刚刚打了虎的张巡,走避的农人便停住了脚步。

    纷纷张望过来,但也不敢靠的太近。地方上的保甲瞧见,还有踊跃的跳到张巡的船上,表示自己愿意当先带路,跟着去除了那恶蛟。

    欢迎啊,有向导总不是坏事。

    着即让人赏了那向导五百钱,一行人就抵达了所谓有恶蛟出现的北港陂。陂水甚大,芦荡甚密,找条鳄鱼或者蟒蛇,不太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