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之巅,苏辰正在替两位故友坟前拔草,他已许久没有来了。
有九年了吧。
他记不太清了。
远处。
有乌篷船,晃晃悠悠,靠岸而来,有道脊梁弯曲,苍老的身影,等到了小岛。
他走着走着,来到了这青山山顶,桀的新坟前。
对桀的死,他早有预料,却又感觉猝不及防。
天机。
苏辰在感叹。
“你觉得,人间是什么模样。”
良久。
他走了。
苏辰忍不住了,他问道。
龙轩君沉默了。
“兵甲如山,我已成了。”
只不过。
齐王女乐,像是验证了什么,身形巨震,眼中浮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远方皇城,有大战爆发,古宗师众,冲入皇宫烧杀掠夺,寻找桀帝手中那一门十绝仙术,兵甲如山的传承。
苏辰观看过梁太祖记忆,自然清楚这十绝术。
“我虞乐,可是大虞术仙,等到仙临,我许你无上机缘……”
他这一去,天下奔波,或许一去不回。
“你觉得仙临是什么?”
他朝苏辰作揖,一拜到底。
“你虽然资质平平,只是一个庸碌凡人,但我相信,有我虞乐提点,你未来至少能成为一尊高阶练气仙!”
三尸法,十世身,灵胎术。
“嗯?”
“可你怎么可能只是区区一品……”
她在叙说什么。
就这样。
“大周皇族多豪杰。”
“只有周梁历代皇族,以及强大古仙,还有古宗师,才知晓十绝术细则,你为何会知道?”
只见邋遢的虞乐,正在他晾晒药草的桌子上,大口吃着烧鸡,肥鱼,还有空了好几坛子的白儒酒。
至于苏辰还是在除草,仿若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他也不恼,一揖到底,没有动弹,等候苏辰的回复。
仙术手段,就会更强。
就如他所言,不过一死,何惧哉。
他来了,恳求他,捧他为帝。
“你知晓,现在的时代,已经不是以前了。”
十绝仙术。
他到底还是作为大周皇族一员,无法坐视不管。
苏辰还在问。
哪里还有这一尊齐王女的迹象。
身形佝偻。
龙轩君的话,换来的只是苏辰的嗤笑。
自他到来,苏辰从未曾看他过一眼。
苏辰在问。
“你,还没走?”
良久。
苏辰不再嗤笑,但也不曾看他一眼,只是仍在问那一句话。
当年。
十绝仙术,唯一。
“我的还在。”
一去不回。
“哪怕你吞了第一口山河龙气,第三境,己身如龙,也未必能挡惶惶乱世……”
“为什么?”
两人对视了许久。
不是什么名贵药材。
推开医馆的门,苏辰愣住了。
棺樽中,桀的尸身含笑,生长出了一枚漆黑如墨的九叶莲花。
“他是个好孩子。”
苏辰皱眉,凝神静听,对她所言,来了兴趣。
虞乐,油腻的手拍了拍苏辰的肩膀,吹嘘着。
为什么。
连一个完整的人间地图,都没有了……
换做绝巅炼尸,兵甲如山作用下,发挥出宗师战力,轻而易举。
好在。
“只是护的是大周皇族。”
人族疆域一头是连绵无尽的山,另外一头,则是无边无际的海。
大笑着。
他意气风发。
或许,只是某件至宝,燃烧的烛火,其上点缀的宝珠。
玄龙三年。
在他身后,苍老身影沉默。
苏辰起身。
“原来,这就是人间的真相。”
这一次,怕是要辜负这些梁民的希望了。
看着古宗师们,一个接着一个复苏,这尊被封印黑渊老祖宗,开始急了。
就是此界人间的登峰造极!
以苏辰大一品的底蕴,风雪剑仙之尊,竟也丝毫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就连靠口型分辨,也无法做到。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或许在嗤笑当年龙轩君的选择。
有些奇怪。
他走了。
虞乐,心神一紧,似在惊奇,一个凡人,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竟然直指人间之秘。
刹那。
苏辰与她对视。
“你……知道?”
随后。
如有他人,十世身打破胎中迷,直接登顶,余者尽亡。
在里屋,他的婆娘,正在卤猪下水,满头大汗,脸上却满都是笑容。
他没有回头。
苏辰在问。
此时。
“是啊。”
桀,不止兵甲如山,还有另外一门仙术,十世身。
这个他机缘巧合,遇到的凡俗医馆大夫有点意思,先是直至苍生怨念,又是直至人间之秘……
在这人间,哪怕是三百年的大梁妖魔皇帝,也只知晓,天下有周梁。
苏辰走了。
海,叫做无尽海域。
止步后天宗师,再无寸进。
他是梁人!
十世身,肉身不腐,当生出九叶莲,一世未醒,一叶枯竭,九叶枯竭,神魂俱灭。
“这个世界,真的是人间吗,有没有可能,这个世界天残地缺,如掌中世界,为真正人间中,某件至宝燃烧的烛火,亦或点缀之珠。”
“难怪能诞生出三尸法,十世身,灵胎术这种逆转生死,不死不灭的十绝仙术堪称真正的神仙之法……”
这一次,他听到了,因为他的气与血在交融,重新化作了练气仙般的特殊力量。
“徐大夫,您拿好。”
有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她,也在注视着苏辰。
苏辰掌中,取出一枚寻常木雕。
“一世去,恩怨清了。”
十世轮回,若能打破胎中迷,那他就还是桀,如果不能,那就不能了。
只是。
“果然……”
卤肉馆老板,是个略有些富态的秃顶男子,他笑呵呵的用荷叶将肉包好,递给苏辰。
皇城外坊。
也没有死。
“难怪,练气可为仙,练气登顶,再无仙路;难怪人寿百年,宗师不例外,练气仙也不例外。”
大虞年间,有三尊练气仙路登顶,且执掌十绝仙术的恐怖之仙,号称大虞三仙。
卤肉店老板在笑。
虞乐挥了挥手中的酱肘子。
“为什么?”
但也只是如此了。
每一门十绝仙术,都是当世唯一,一个时代,唯有一个人才能修行圆满,执掌这一门十绝仙术。
“你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吗?这个世界其实是……”
只是。
“如果玄龙三年,我应下苏公你,或许就该是另一个结局了。”
亦是想要试探什么。
不再是垂垂老矣模样。
“苏公,或许,在你眼里,龙轩一直是当年梁皇城里,磕头如捣蒜的怕死小子……”
“天圆地方,亦或一个椭圆的球?”
因为有所准备。
“少年,吾观你资质不凡,可有兴趣,随吾修极境?”
卤肉馆,生意照常,浑然没有被影响多少,仿佛那一.夜被弑杀不是皇帝一样。
只是在问。
苏辰寻他,手捧先皇诏书,欲要捧他为帝,他不屑一顾,不将他风雪剑仙放眼中。
“让她跑了。”
其他古宗师,就算到了,也再无法修成这一门兵甲如山。
“苏公,你胸中那一口护万民的意气,还在吗?”
“你来寻我做什么?”
跟遮掩仙凡的天机类似。
“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吃点?”
山巅之上。
就算是有先天在此,也该为了此传承,杀红了眼。
山,叫做妖魔山脉。
有妖孽术仙,独创延寿仙法,有可怖丹仙,开创人血增寿丹,还有神秘剑仙俯瞰人间。
拎着二两猪头肉,苏辰又跑去了,街边买了一瓶白儒酒,晃晃悠悠的回医馆了。
这时,苏辰才感觉奇怪。
但,天下崩裂。
这一刻,苏辰明了了一切。
“天下雄主无数,遇风化龙,为什么吾要捧你?”
嘶!
一切都明了了。
原来如此。
这一句话有大秘密,蒙蔽凡尘哪怕他比拟先天,斩了一尊练气仙,也是凡尘。
如今。
没有天陨时代的历史文献,也就算了了。
苏辰屹立,远眺皇城。
苏辰成了,而且还登顶了。
“哈哈哈!”
“时间不多了……”
龙轩君止步,露出了他那苍老的容颜,还有断了脊梁,没了意气的眸子。
苏辰问。
“为万民!”
他这登顶山巅,拥有讨封登仙术的大虞妖孽术仙,莫名其妙,就被后来者居上,一脚从山巅踢下去。
再一看。
那名为晓的怪物,疯疯癫癫,仍在重复那一句话。
轰!
苏辰瞳孔地震。
要不是他清楚知晓,眼前这徐大夫真的只是个微末凡人中的微末凡人,他怕是都以为这是那尊隐世古仙复苏了。
天下诞生出的第一尊宗师,吞了山河喷薄而出的第一道龙气,未来哪怕先天都有望。
反正有天机屏蔽,哪怕他告知眼前的这凡人也无所谓,他叙说着。
“就算再乱,又能乱的过,对梁人屠城灭族般的妖焰帝主时期吗?”
但,也不是齐王女乐。
“我是梁民,天武年生人,短短三十年,见过太多皇帝陨落了,不还是这样过来了。”
一剑断了骨。
“这么一尊放在大虞年间,也是惊才艳艳的可怖之仙,谁也无法无视的存在,竟然……”
在那里。
或许在嗤笑现在龙轩君的妄想。
“吾叫晓。”
“但,现在……”
苏辰在答。
反应过来。
“我不想做皇帝,选错了两次,第一次造就了玄龙皇叔的死,太子焰的弑父,第二次造就了桀的死,今日大周的风雨飘摇。”
他会尽可能护一护梁民。
很显然。
“真的,差点连我都给瞒过去了。”
苏辰想起那引动天机的人间之秘,抬眸望向了虞乐,旁敲侧击。
“所以,我只斩了他这一世。”
很快。
“这人间是什么模样?”
他需要的是一场大乱,诞生出一尊雄主,碾碎周梁之分,立出一个崭新的天下王朝。
没了意气。
“你哪里来的钱买的酒肉……”
木雕脱手,迎风就涨,化作木头巨人,依稀间,可与一品争锋。
“为大周!”
桀死了。
可惜。
苏辰有些遗憾。
那就。
“所谓仙临。”
但,这是另一种天机。
原来,这里天残地缺,没有轮回,并非真正的人间,只是秘境,洞天,福地……
他实在疑惑,这尊大虞术仙,真的是大虞术仙吗?怎么一点都不像。
这些年来,苏辰也算是他的熟客了。
难怪,人间修行,一品就可借用浩瀚自然之力,宗师比肩鬼神,驾驭天地力量。
“或许会称呼我们为遗迹洞天里的土著……”
此时此刻,他就是一尊练气仙。
苏辰体内,气与血交融,再度诞生出了一股如同练气仙的力量。
一个时代,唯有一人,才能够执掌登顶,驾驭且拥有这一门十绝仙术。
他如何能够不急?
这可是十绝仙术!
“话说,虞乐也该走了吧。”
“……”
“一死,何惧哉!”
两人对视,气氛有些沉默。
所以,他清楚的听到了一切。
哪怕是,她亲眼目睹了,那比拟先天的一剑,也没有这么震撼,感觉这么恐怖。
他沉默了。
还有小娃,在用木炭,在地上写写画画,识文学字,书写句子。
“十绝仙术,为天陨流传下来的奇术,冠绝天下,世间罕见,人间独一。”
只是他们不知道,就算他们得了十绝仙术,兵甲如山的传承,也根本无用了。
“为天下万民,请伱捧我为帝。”
苏辰晃晃悠悠。
苍老声音,徐徐响起。
“就是真正人间的修仙者,降临了……”
龙轩君回头,沉寂了多年的眸子,有意气在迸发,他断下的脊梁,似乎重新挺立起来了。
苏辰眸中,孕育出了危险的光芒,想要去摸剑,只是还不等拔出,洗尘剑就是一阵清鸣。
小龟,扒着水缸,看着虞乐,嘴角不停有口水流出,整个龟都馋哭了。
“二两猪头肉。”
一剑败后,苍老颓废,在这皇陵江河上空,以一艘简陋乌篷船为家,孤身一人,再无靠近皇城半步。
苏辰满脸嫌弃的看着他。
“都说天家无情,可那里是我的家……”
它像是想要醒来,眼中略过清明,痛苦的挣扎着。
苏辰叫住了他,道。
这也是,为何远在皇城千里外的虞乐,察觉有人驾驭了第三重讨封登仙术,如此惶急,飞速冲进皇城的缘故。
最为重要的几种奇花异草,还是根茎模样,不值什么钱,并没有被售卖。
“皇帝驾崩,要天下大乱了,我看城中权贵,无一不是忧心忡忡,为何你们……”
他是龙轩君。
“……”
良久。
望向了皇宫,登天楼底,哪一座深渊当中的古老青铜门。
大虞书库,给予他的无字书,有海量内容,都没有任何记载。
苏辰意识到了什么,朝药柜而去,果不其然,里面空空如也。
还是遇上了这一尊风雪剑仙。
她是齐王女乐。
“这怎么可能?”
视线没有去看龙轩君,他所看的,一直都是那一搜乌篷船。
“她口中能引动天机抹除的人间之秘,这是什么?”
“更何况。”
有术晶凝现。
“我甚至怀疑,人间没有轮回,所以生者复苏,显得格外容易,原来竟然是真的,天残地缺,根本不是真正的人间,又何来轮回一说……”
是的。
只是在这深渊,没有人能听见他的提醒,也不可能有人信一个怪物的话。
这就注定了。
“等等。”
一路走来,不同于权贵云集,愁云惨淡,宛若是天塌地陷的大周内城,这外坊的普通民众,仿佛都没有将帝陨这件事当一回事。
换做更强大的载体。
这是个还算幸福的一家三口。
“外界的仙者,或许会称呼这里为秘境,洞天,福地。”
苏辰嫌弃的退了退。
不少药材都空了。
苏辰拔出坟前枯草,看向了桀的坟墓,却又很快移开了目光。
“下一世,或许还能再见,或许没有下一世了。”
“桀,是个好孩子。”
她开口了。
“只是。”
还有练气如仙,十绝仙术,这般如同真正仙法般的可怖力量。
莫说亚先天了。
天地有意志,愚弄众生,哪怕宗师,无人提点,都不会去思考这人间的模样。
而这,还只是寻常木雕罢了。
有大仙陨落,于是化作人间。
“唯有极境,才能让此界融于人间,否则,大劫将毁去一切……”
在这人间,登峰造极,唯有十绝仙术。
他如一条龙,脚踏大江波涛,背负双手,直奔混乱皇城而去。
苍老声音响起。
彻底碎裂开来。
能够活着,还有一家三口,平平安安,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虞乐这下放心了。
齐王女乐,转身就走,再无一丝迟疑。
“我是梁人!”
在皇城大街上行走,看着街道角落,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急有关于黑渊的联系信号。
“一丁点也听不到人间之秘,你不是练气仙,甚至连灵根都没有,你是人间修行,而且,就连宗师都不是。”
“这尊皇帝是风雪剑仙斩的,一定有被斩的理由!大梁有风雪剑仙,庇佑我等勤恳百姓,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还忧心什么……”
而不是周奴役梁,亦或者梁独居中原。
他手中的肉,忽然变得沉甸甸了起来。
就像是冥冥中,有天机将齐王女说的话抹去,根本不存在于人间一样。
号称最强活命三术。
这段时间,黑渊寻他这一尊黑莲圣者快要寻疯了,苏辰不曾有过搭理。
晓又变成疯癫怪物的模样,重复着那一句话。
“少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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