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烟火，但是独属于他
小孩子是很好哄的。
幼年时期的黑魔王也不例外。
虽然是无心的，但到底是她失约在先，伊雯并不介意去哄一哄小孩子。而且该说不说真的巧，她今天才知道汤姆·里德尔有如此正常的爱好。
伊雯浅笑着让他先睡一觉，等半夜她把他喊醒来，但汤姆不肯，就坐在床头看着她，无声的反抗。
“好吧。”伊雯无奈，“看来我的信誉出现危机了？既然你不觉得困，那就坐一会儿吧。”
因为孤儿院孩子很多，他们入睡很早，所以伊雯和汤姆其实并未等太久，在查房的科尔夫人一个个敲门走远之后，汤姆便默默地看向伊雯。
男孩儿想故作镇定，但伊雯如何看不出他的期待？
她忍住笑意：“好，那我们走吧？”
幽灵是不走寻常路的。
待到汤姆悄悄走出房门之后，伊雯飘到他的身侧，用双手做了个托起的动作，倏然间，男孩儿一双黑眸诧异地放大，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失重感传来。
“别紧张。”伊雯淡声说，“平复一下呼吸，放轻松……对，就这样，飞起来的感觉如何？”
汤姆抿着嘴没有吭声，但晶亮的眼眸暴露了他的心绪，他一点点控制着自己飘起来的身体，很快就掌握好的窍门。
“这就是魔法？”男孩的声音里，压抑不住的雀跃。
“远远不止。”
伊雯双手负于背后，矜持地一颔首，唇畔的弧度却愈发扬起，她发现和小汤姆相处比里德尔有意思得多。
小孩子的情绪变化真实又明显，而且一点点小魔法就能让他这么高兴。
她带着他飞离了孤儿院，二人寻到一处高处的山坡，伊雯控制着飞的速度，让小汤姆缓缓降落。
冬季的夜晚寒冷若冰窖，山坡上也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伊雯对汤姆用了个保暖咒，他的身体很快便恢复了温度。
他的膝盖都陷进雪地里，扶着一棵光秃秃的树干，侧眸看向伊雯，无声的询问。
“这里的角度很不赖啊。”
伊雯点了点头，接着她示意里德尔看向一净如洗的夜空，她抬起手指，画出一个奇妙的魔文。
魔力自她的灵魂中逸散，汇聚到那个简单的魔文中，她手指划动的弧线染上了晶莹的蓝色，一笔一划清晰可见，汤姆一眨不眨地盯着。
“我听说你很喜欢烟火。”伊雯温声说道，“那今晚这一场烟火盛会，就独属于你了。”
尾音飘然而降，烟花陡然升空，一束束绚丽火光自魔文绘成的阵法里喷薄射出，如千万颗流星雨掠过天际，斑斓的火星子在尾端洒落，它们跃至夜空，随后盛大地绽放！
轰——噼啪——
星尘如雨点缀漫天夜色，此刻月华也成了衬托，绚烂多彩的焰火仅绽放短短一瞬，却深刻地烙进了人的虹膜之中，云层成了幕布，星星黯然失色，全世界只剩下如花蕾含苞欲放的烟火。
粲金如阳，晶亮似雪，那天女散花般铺满夜空的星子诠释出了世间最繁盛的色彩，极致的美感，谱写出华丽的序章。
单调灰色的童年，就这样被蛮不讲理地涂抹上缤纷的色调，黑曜石的瞳孔成为了最天然纯粹画布，魔法的烟火在他的眸里跃动、飞溅、连成银河。
这会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触到“魔法”。
无关窃夺，排除恶意，也不是冰冷的、近在咫尺，几乎能灼烧到他的火焰，她为他带来的，是一场壮阔烂漫的魔法烟火。
天空连绵的繁花之下，金发少女的笑靥静静绽开。
伊雯问道：“这样，可以让你高兴一些吗？汤姆？”
小汤姆仰头看着夜空，今天的夜晚是属于他的，这是她送给他的。
许久许久，男孩儿才缓慢地，迟滞地点了下头。
“……嗯。”
“哎呀，那太好了。”伊雯轻快地说，“烟火很美，不是吗？”
“嗯。”
……
待他们回到孤儿院后，夜色已然很晚了，孩子的身体撑不住高强度熬夜，汤姆的眼皮沉如千钧。
伊雯好好跟他解释了自己失踪一周的原因，告诉他这是不可抗力，她每周只能有一天来见他。
时间流速的问题，她也没办法。
汤姆轻拧着眉头，侧躺在床上：“那你等会儿就要走了吗？你今天什么时候走？”
“不着急。”伊雯轻声说，“我可以看着你入睡。”
“……”
汤姆闭口不言，他合上眼眸，悄然翻了个身。
在他阖起眼皮之后，仿佛眼前又出现那一幕绚烂烟火。
和他曾见到过的零碎破烂的火星子，呲啦嘈杂惹人厌烦的声响，客观上分明是一样的，可他的心绪却截然不同……真奇怪。
有一件事，他没有同伊雯说。
那就是他其实并不喜欢烟花，他对这个东西无感……甚至到了厌烦的地步。
他不明白，孤儿院的其他小孩对这个华而不实的无聊玩具怎么如此热衷，他们拿着一根普通的烟花棒，看着那上头冒出的火星吱哇乱叫，像一只只吵闹的青蛙，看它喷火，傻乎乎地画圈圈。
在他走过时，还特意用这个喷出火焰的烟花头去戳他，让灼热的火星给他单薄的衣衫烧出个洞。
当然，那些对他做这种恶作剧的小孩，后来都被他用相同的手段报复回去了，只不过他要更狠一些，把他们的衣柜全烧干净，手指烧得一个月没法正常使用而已。
因为这段过往，所以汤姆·里德尔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喜欢烟花，他自己也对此厌烦又反感。
但他不讨厌伊雯，伊雯误会他喜欢烟花，他也没有反驳。
那场烟花雨下，她问他，烟火是不是很美。
他回答“嗯”，但他想的其实是其他东西。
施展烟火的魔法很美，那一笔一划他看不懂的文字，散发淡淡光芒的手指，美得让人舍不得眨眼。
那些孩子只要有一点星火就趋之若鹜又蹦又跳，可他今夜拥有一整片天空。
还有……
夜风散去了千树银花，金发的少女飘然伫立于白雪之上，蓦然回眸，笑意清浅，将万千星河带给了他。
——这是他的朋友。
——只有他能看见，只有他能交流，与他是同类，独属于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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