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湖底，但是巨乌贼
不知署名，亦无来处，伊雯对这张地图最深刻的印象，便是艾丽薇大小姐曾为它一掷百万金，然后转手送给了她。
这份重达一百万金加隆的沉甸甸的爱，让伊雯颇为感动，也自觉无法偿还，她在将地图拿到手后，便一直贴身保管。
只流失了一百年而已。
如今，她将这张地图重新拿在手里，指尖摩挲着羊皮纸那承载了无数日月的厚重质感，脑海里回想起的，却是她与伊西多拉·莫佳娜最终之战的画面。
古代魔法地图，始终是缄默的、死寂的，与魔法世界司空见惯的喜欢活蹦乱跳的各类道具不同，它仿佛是旧时代的余烬，卷落下来的一层灰，只在黑暗与无言中，向新世代的后来者展现那古老神秘的一角。
它只“活过来”了一次。
在伊西多拉汲取天空中所有飘荡的古代魔法因子，不计代价放手一搏时，她直面那古老的银粲之龙咆哮之怒火，千钧一发，地图奇异地与她产生了魔力共振，像是人的心跳，砰、砰着泵动血脉。
地图显露灵光，灵光又汇聚成了陌生的人影，流风洒墨，静水生波，刹那的惊鸿一瞥，她将那道陌生的人影牢牢刻在记忆的最深处。
……残留的影像，或许就是地图的创造者，古代魔法一脉不知第几代的前辈，哪怕时代变迁，身死魂陨，他所遗留的馈赠，也让后来者得以渡过万重山，绽放刹那的绝代风华。
伊雯凝神注视了地图许久，将之轻柔卷起，放到衣袍下面，与百年前那样贴身保管。
“抱歉啊，让你等了我这么久。”她低声说。
地图无言，唯有缄默。
……
自然的钟表指针，又转到了初春的四象时刻。
二月的二十三号，也就是第二个项目的前一天晚上，伊雯回了公共休息室之后，就有人急匆匆地跑来告诉她塞巴斯蒂安不见了。
塞巴斯蒂安平日与这些同学来往不密切，但这不妨碍慕强的斯莱特林都在暗戳戳地关注他，伊雯和塞巴斯蒂安关系很好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塞巴斯蒂安失踪，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通知伊雯。
“嗯？”伊雯诧异，然后立刻意识到了原因。
以塞巴斯蒂安的实力，她不认为当今巫师界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拐走他，肯定是他自愿的，何况现在的时间点，还有一天就要开始第二个项目了。
伊雯抚着下颌，嘀嘀咕咕：“他们挑选的人是塞巴斯蒂安吗……”
倒也不是很意外。
“没关系。”伊雯安抚地对他们笑笑，“明天你们就能看见他了。”
这话说得一些人丈二摸不着头脑，但也有脑子灵光的立即恍然大悟，忧心忡忡的表情被激动又难掩紧张的神色替换。
同学们眼神火热地盯着如同斯莱特林荣耀化身的金发少女，恨不得冲上来握着她的手狠狠地摇晃两下：
“加油！”
翌日，天气晴好，微风不起波澜，光线似乎能直穿透黑湖底。
暗流穿过千疮百孔的岩石，石头蜗居如同花园的装饰物，零散分布在这一聚落，人鱼村落的广场上耸立着一座雕像，不少铁灰色皮肤的人鱼们手里拿着长矛，围在雕像边高声歌唱，好像他们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声音有多么粗哑难听。
——这就是塞巴斯蒂安无所事事看了半天的画面。
他与其他被绑架过来的“人质”不一样。
人鱼们吃够了教训，再不敢小觑这位年轻的巫师，毕竟谁也不想拿着绳子靠近他的时候——甚至以他们的眼力都看不清是什么时候出手的——莫名其妙就瘫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人鱼们根本不敢碰他，捏着鼻子绕道，把其他俩人质老老实实捆绑到巨大人鱼雕像的尾巴上，至于塞巴斯蒂安坐在人鱼雕像头顶上仰天发呆，他们全当没看见。
有些人鱼暗自用族群语言骂，这到底是绑了个人质过来，还是送了个祖宗过来！
忽然间，塞巴斯蒂安的眼波一动，快要无聊到发霉的他终于起了一丝兴致，他随手拍了下路过的人鱼老兄，指了指前方，那缓慢飘过来的、不断在眼中放大的小黑点。
“嘿，这也是你们节目的一部分吗？”塞巴斯蒂安兴致勃勃，“厉害啊，巨乌贼你们都请得动？”
这番话一出，就像在水底按了个暂停键。
被他拍住的人鱼老兄僵如朽木，一双眼球瞪得凸出，其余人鱼们听见了他的话，也极其不可思议地扭头盯他。
“巨乌贼？”
“不可能！”人鱼的尖叫声也很难听，“我们没有这个计划，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顶多就是格林迪洛（头上长角的水怪），还有人鱼！”
手持长矛的人鱼战士们飞快地游去，仗着良好的目力看清楚那向此地移动而来的庞大怪物身形后，本就铁灰色的脸仿若涂上一层白粉。
人鱼们的叫喊声嘈杂混乱，此起彼伏。
“族长，族长！我们需要立刻迁移——”
“现在不是和巫师们合作完成那劳什子比赛的时候了！现在不走，就不只是族地被压塌，我们的躯体根本扛不住巨乌贼的一次冲击！”
黑湖之下各类水生生物繁衍生息，这么多年，早已形成了成熟的生态食物链。
巨乌贼湖中霸主的地位从来没有动摇过。
面对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纵然是具备智慧的人鱼族群，也只剩下“逃跑”、“尽可能保存有生力量”这条路。
对天敌的恐惧已经刻在了他们的基因里，以至于光是瞥见一只黑黝黝的触手，都让人鱼们慌不择路。
一个身材矮小臃肿的老人鱼，重重杵了一下地面。
“好了。”他沙哑地说，“我们当然可以就此逃走，那几个巫师小崽子怎么办？”
他一指绑在雕像尾巴上昏迷不醒的两个小巫师，其中一个银发女孩更加幼小，看上去还不到十岁。
人鱼们面面相觑。
在他们看来，这次和巫师的合作不过是一时兴起，从巫师们手里博得一些好处而已，放弃就……放弃了吧，有什么比得过族群安危呢？
一个人鱼咬牙：“族长，巨乌贼对同属于水生生物的我们翻脸无情，但对水面上的人类可不是！它不是好几次还将失足落水的人类崽子抛上去吗，比起被它善待的人类，更危险的不是我们吗？”
其他人鱼们听着，心有惴惴。
族长叹息摇头：“巨乌贼存在已久，我们仍对它知之甚少。谁能保证它那几次帮助人类不是心情正好？谁又能保证，它处于饥饿捕食状态时，还能怀揣着那股善意？”
“族长！！”
旁观了一切的塞巴斯蒂安，带着与全场格格不入的闲适，好心提醒道：
“现在争吵也已经晚了哦。”他指了指不断靠近的巨乌贼，“对方看起来是目标明确呢，我们都逃不了了。”
人鱼：“你倒是淡定！”
塞巴斯蒂安的回应是一串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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