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杲听了就忍不住想:周亚夫的下场可不好啊!
十三也意识到了,西柳营的规矩好,但是条侯周亚夫最后被逼认下造反拒不承认呕血而亡。他就说:“算了,说这个不吉利,当本王没说,咱们出去吧。”
弘昌进来背着十三阿哥到了甲板上,关卡处的一群小吏看了,没想到能看怡亲王,顿时下跪请安。
十三说:“起来吧,你们做得对,无论是谁进出都要严加审核,越是大场面越是要严。”
他担心下面的小吏们害怕,还让人把船上备着的一些京城饽饽拿来分给他们,在一片感谢声中,就发有一个没自称奴才。十三叫来一问才知道这是宗室子弟,以前是闲散宗室,因为通过考核能写会算,被海棠带来干活当差。
十三很高兴,终于看到没靠着血脉和祖宗在京城吃宗人府钱粮过日子的族人,就和他聊了一会。小吏们手脚麻利地登记发了证件,船队从关卡进去,直接进入了洞庭湖。
弘杲跑来说:“十三叔,这些人是轮班的,四班人,一班干三个时辰,其余时间回去躺着。”
此时船入洞庭湖,湖边到处是灯光,星星点点非常好看。有引导船来问是去哪儿的。船上的侍卫说:“去勇王的行辕。”
引导船上的人立即问:“你们是什么人?要去行辕干什么?把证拿出来,行辕放行了你们才能进去。”
十三阿哥的船队在洞庭湖上飘了一会,引导船接到命令带他们去君山岛:“行辕在君山岛,你们跟紧了,乱走被逮住是会被罚的。”
随后引导船上升起大灯笼,带着船队往岳阳楼对面的君山岛而去。君山岛的码头被重新修缮过,全部用了水泥,夜里在码头灯光的照耀下看着是一片灰白色。
此时弘晖就站在码头上等着他们,大船靠岸,侍卫跳下去搭上板子。水上太湿,十三的腿不舒服,弘昌背着他,两边弘杲弘明扶着,一起踩着木板上了码头。弘晖扶着十三,看他站好了请安问礼。
十三说:“我来是为了木兰的事儿,也想看看你们在这里干得怎么样了。你阿玛在家急地上火,看到折子里的银子数目整宿整宿睡不着。弘晖你跟叔叔说,如今如何了?”
弘晖感慨万千地说:“眼下的局面只能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十三叔,这会一两句说不完,您先跟我进去吧。”
路上弘晖说这里目前是他带着妻儿在住,虽然是海棠的行辕,但是海棠极少回来,大部分时间都奔波在湖南湖北。如今费莫氏又有了身孕,管教百岁的事儿就落在了他身上,他每次都是带着百岁出门,因此走不远,也就在湖南境内。
君山中央有一处规模不小的宅邸,里面给十三阿哥他们收拾好了房间。
十三阿哥安排弘昌他们兄弟去休息,拉着弘晖说:“我在路上睡了一路,这会不累,你若是没事儿不妨和我聊聊。”
十三对这里的事儿好奇又担忧,真的等不到明日再问弘晖。弘昌他们几个也没离开,一并坐下听。
弘晖一直讲到天明,百岁起床跑来请安催着吃饭他们的交流才暂时告一段落。
百岁看到十三亲热的跑去趴在他怀里问:“十三玛法,您给百岁带好吃的了吗?”
“带了带了,怎么会忘了你呢,你玛法让给你带肉干,肉干你吃不吃?”
“吃!”
弘晖笑着说:“就没他不爱吃的东西。”
十三摸着百岁的光脑门说:“来的时候你阿玛还说让我给你捎句话,让你照顾好百岁,养好养壮实了,让孩子多吃些肉,别拘着他,让他到处跑跑跳跳才能身体好。”
弘晖笑着听了,扶着十三出去吃饭。这时候正是东方旭日方升。此时的洞庭湖上有一片薄雾笼罩,远处山峰缥缈如仙境。吸入到肺里的空气带着水汽,吸了一口后忍不住再吸。大家都觉得这是好地方!
弘杲他们第一次来,忍不住问:“这就是江南吗?和北方不一样,连风都是柔的。”
百岁得意地说:“码头那里看外面才好看呢。”几个大小伙子一口气跑到码头,站在码头上看君山对面的群山,真的是如仙境一般,只是后来太阳出来,红光照耀万里,薄雾散去,湖边的人影晃动,数不清的人出来上工,仙境变人间,大家才意犹未尽地回去,约定明日再来看。
十三决定在君山这里住下等着海棠,在海棠回来前他要在洞庭湖周围转一转。弘晖趁机把百岁托给了十三叔,带孩子实在太累人了,而且他也有很多事儿要办,带着百岁又不方便。
百岁觉得自己在这里的时间长,知道很多事儿,就自告奋勇为向导,带着没见过世面的十三玛法和叔叔们见见世面。
十三阿哥搂着他的小身体笑起来,点头说:“是是是,百岁说得对,我们就是来见世面的。”
百岁认真地问:“十三玛法,你是想见有钱人的世面还是想见普通人的世面?”
弘明问:“这又是什么说法?”
百岁耐心地解释:“你们要是见有钱人的世面,今儿我带你们去见九玛法,姑祖母都说他厉害,我阿玛说他哄了好多人了。你们要是想见普通人的世面,我带你们去那边的山上,那里盖房子呢,好多人来了都被分去做工,也有好多人去卖东西,很热闹。”
大家看十三阿哥,等他拿主意。
十三阿哥说:“既然来了,都要见见才行,既然九哥在,我做弟弟的自然要去拜见。百岁,今儿去拜见你九玛法。”
随后大家坐上船带着侍卫去了洞庭湖的南方,那里有样板间,九阿哥就在样板间里住着。
听说十三阿哥来了,九阿哥扔下手里的图纸亲自出来,站门口说:“哎哟,稀客啊,爷说今儿怎么一窝喜鹊叫呢,原来应在了你们头上。”
十三阿哥对九阿哥这装模作样笑了笑,他也知道九阿哥这浮夸的毛病,就带着侄儿问好见礼。
九阿哥说:“进来,有好茶给你们喝,君山银针喝过吗?”
其实早上喝过了,但是大家都说没有,把九
阿哥得意坏了:“就知道你们从来没喝过这茶,这是本地特产,味道不错。”
弘明的性子急,直接说:“九伯,侄儿对样子房好奇,想去看看。”他就想看看什么房子能卖出几十万两的高价!
看着几个小东西蠢蠢欲动,九阿哥更得意了,对他们说:“去吧,我让人带着你们去。”
几个孩子走了之后,十三拉着要跟着去百岁说:“百岁,你今儿要陪着十三玛法,我的腿不好追不上你,到时候你把十三玛法丢了怎么办?”
百岁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己什么时候都能看,万一把十三玛法丢了怎么跟阿玛交代?怎么回去跟玛法交代?就陪着他们两个老兄弟坐着。
十三问:“这房子是真的卖出去了?”
九阿哥立即蹦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你要问的还是老四要问的?这是怀疑爷造假啊!爷怎么说也是圣祖爷的儿子,往西走了那么远,过手的银子加起来也有上千万,用的着说瞎话骗你们吗?”
十三松口气,立即说:“九哥别生气,别生气,快请坐下。是弟弟我没见过这场面,弟弟也实在想象不到能卖这么多钱。”
“那是因为这地段好,洞庭湖烟波浩渺景色美丽,换个地方真不一定好卖。”他坐下说:“你以为真的是卖房子赚了这么多钱?这上山的路和环湖的路用了多少水泥你都想不出来。而且是根据人家的要求建造房屋拼出图画,这里面没少费心思。”
他拿出一张图纸来给十三看:“瞧瞧,这家的外墙要用瓷片拼,师傅画了三次图了,人家还不满意。这卖房的钱也有一些是分给这些师傅们的。”
十□□而松口气,这钱只要是辛苦钱就行,他就怕来钱太容易了后面子孙效仿,这天下经不起这么折腾,十三朴素的思想觉得只有一分血汗才能换一分收获,那种无中生有的招数都不是正道。
他问九阿哥:“你说这事儿能成,靠的是什么?”
九阿哥才不思考这个呢,每天都那么忙了,考虑这些的是胖丫头,他说:“我不去想,我也不管,胖丫头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卖房收钱就行,至于这一盘大棋怎么下,要顾忌什么,我也没那脑子想,干好我的差事就够了。”
十三笑着问:“你投身这件大事里,可以说天下瞩目,难道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经历一遍?”
九阿哥说:“我也不想,但是我脑子不够用,谋划不出这么大一盘棋来,十三弟,哥哥跟你说句掏心的话,不是谁都能当棋手的。”
十三阿哥深以为然。
另一边小哥几个跟着九阿哥的太监去了样板房,门口站着几个笑呵呵的人,一看来了人,就有一个远远笑着跑来,问道:“几位爷,来看房子?您里面请。”
九阿哥身边的太监说:“这都是京中的小主子,问什么答什么,仔细伺候着。”
接待他们的人笑呵呵地应下,请他们进去看看。
这人嘴皮子很溜,还没进门就开始介绍,从门的高度到院墙的用料都讲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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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头是道。进了门就看到庭院布景,这是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的庭院,移栽的植物很漂亮,从门口到前院是水泥铺的一条道,上面有各种花型,弘杲踩在一朵莲花图案上,立即有人说这是步步生莲。
一圈参观下来,小兄弟几个都被说得心动,弘杲说:“要不是因为离得太远,我都想让我阿玛掏钱买一处呢。”
弘明立即说:“这还不简单,咱们在京城附近找地方建别院,照着这建造不就行了。”他越想越觉得这办法不错,就说:“反正我阿玛要造别院带着我额娘他们住进去,我觉得照着这个建出来他肯定喜欢。”
对于十三阿哥而言,再好的房子也是房子,他关心的是钱不是房子,压根没看样板房,就带着一群小年轻出来去了工地。
工地上人山人海,各路监工查看人数,带着他们去打饭。湖南人爱吃辣,厨子们不管外地人爱不爱吃,所有的饭菜里通通放辣椒,有外地口音的人骂骂咧咧地把木碗递过去,让厨子盛了一碗油水很大的辣椒炒肉。接着就是一大勺子干饭盖在了辣椒炒肉上面。
不少人埋怨这米饭不是本地米,有人说:“南洋米难吃啊!”随后就是一群人出言讨伐,说这后生享福享出罪过了,吃饱难道还不足,还想吃什么?
十三阿哥等人在阴凉里坐着,就有侍卫端着饭菜送来,跟十三阿哥说:“爷,这是奴才看着他们新炒的一锅。上一锅什么都放,连猪下水都放进去一起炒,也就是干净,要不然更没法下嘴。”
十三阿哥用筷子在菜里拨了几下,发现肉块很大,刀工看着就粗糙,但是都熟了,而且里面一半辣椒一半肉,就是富农和小地主都不敢这么吃!
他夹了一筷子吃进去,被辣得赶紧喝水。十三阿哥吸着气说:“这肉倒是很香,就是我降不住这味。”
百岁立即说:“百岁替你吃了吧。”
十三刚点头,他已经把筷子放进十三的碗里夹肉了。油乎乎的五花肉被塞进小嘴嚼了几下吞下肚子,十三阿哥问:“你爱吃这个啊?”你不怕辣吗?
百岁说:“都爱吃,但是阿玛说日后在外面要跟人家说不爱吃。”
十三阿哥在他脑门上拍了几下。
十三阿哥的腿不好,跟几个侄儿说:“我带着百岁在这里坐着,你们去找人聊聊,晚上回来学给我听。”
小哥几个应了一声,吃完饭分散开去找人询问。
弘杲找的一队人里有北方口音。弘杲就问:“老人家怎么称呼啊?”
老人赶紧说:“不敢不敢,小的今年三十啦,算不得老人家。”弘杲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看他身躯佝偻皮肤皱巴,没想到才三十。
这人叫杨三儿,带着一家从山东来这里好几年了,现在他们在本地落户,现在已经做工几个月了,家里的妇孺年轻的跟着上工,老娘在家看着孩子,老爷子去给那些外地的商户看货挣几个钱,全家吃住在外面,不花费什么,虽然没攒住钱,但是比以前好多了。
随后弘杲询问别人他们的家眷都
是怎么过日子的,自从洞庭湖热闹了之后,外地的商船往来不绝,别管是棚民还是本地人都从中找到了活计,比如给人看货,给人做饭,甚至有人做起了牙行生意。
海棠再问他们知不知道现在盖的是什么,都回答说这是学堂,那边挨着大路的都是商铺,这里将来要卖茶卖丝,卖桐油猪鬃这些。
弘杲听的连连赞叹,回去就原原本本地把这些告诉了十三阿哥。十三阿哥心想着日后连这里卖什么都有打算,可见是有计划的。他迫不及待地想和海棠聊一聊,望眼欲穿地等着海棠回来,在等海棠的时候,还和弘晖一起去看了宝庆的水泥厂。
湖北也在兴建一处水泥厂,据说规模也很大。当弘晖说用来修城楼的时候,十三阿哥问:“你觉得日后还有必要修城墙吗?”
弘晖说:“您说火炮能轰开城门?”
十三点头:“当初德豫亲王(多铎)炮轰江阴的事儿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你姑妈炮轰哈密的事儿你不可能不知道,再坚固的城门楼子也怕火炮啊!”
弘晖没说话,过了一会才说:“水泥还可以用来修桥铺路建房子,还可以修堤坝,好处多了去了,要多产才行啊!”
十三阿哥点头:“你这话说得对,我走的时候带走一些,上次送去的一船铺在了正大光明殿外面,不够铺,你阿玛还说跟打补丁似的,嫌弃铺了一半不好看。”
弘晖笑着说:“您多带走一些。”
此时十一阿哥把盒子递给了雍正,雍正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副眼镜。他拿起来看了看,问道:“这框用的是金子?”
十一爱好华丽,还把黄金给抛光了,显得很亮。闻言得意地说:“这是最好看的,我还想着用玳瑁和大漆螺钿给您做,不过做出来显得太笨重了,没这个轻巧。”
沉甸甸的金子有什么轻巧可言,还不如用木头呢,简单地刷清漆就好。
雍正戴上后对镜片很满意对镜框很嫌弃,说:“眼前是清晰了,朕要多戴一会看看是否舒服。你这镜框做得俗,换坚硬的木头来,不必过多修饰,刷上清漆即可,照着这个形做。”
十一就不乐意了,金子俗吗?金灿灿的很讨人喜欢啊!
他也没对着雍正唱反调,这玩意是雍正用的,谁用谁说了算。就说:“您要求得简单,三五日后给您送来。”
雍正满意地点头:“嗯,朕先戴着这个,你早点送来。”
这时候外面太监进来通报,说八公主到了。
十一阿哥站起来跟雍正说:“您要是没别的吩咐,弟弟就先走了。”
雍正点头:“回去吧。”
十一刚要转身,想起一件事:“对了,有件事忘了说了,造办处造出了大块玻璃,气泡不多,回头送来给您看看,要是您觉得合适,这书房的窗户就能换成玻璃的了。”
此时桂枝已经进了书房,雍正对十一说:“明日送来朕看看。”
十一点点头,跟桂枝打了招呼离开了。
桂枝皱眉显得很愁闷,
雍正问:“你这是怎么了?”
桂枝叹气:“想给我闺女找个合适的儿郎,找来找去没一个合适的。”
雍正把眼镜摘下来放到盒子里问:“怎么没合适的?不会整个京城没一个合适的吧?”
桂枝就给雍正举例子:谁家的那谁悄悄地和丫鬟勾搭,谁谁家的那谁谁包养了戏子……简直找不出一个好人来。
雍正听得发愁,然而找不出一个好人他也没办法,就说:“不行你们两口子就往下看,小官家的子弟也行啊。”
桂枝叹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桂枝就是来和雍正聊天的,聊完了就走。雍正想着今儿没什么大事儿,就带着二哈去了年贵妃跟前。
二哈不进去,蹲在门口不动,雍正在门口哄它。年贵妃就跟宫女说:“这狗子记仇,多少年的事儿了它还记得。皇上好不容易来一次,别让它坏了我的事儿。”
秀椿听见她这么说就站起来讲:“额娘,我出去跟二哈玩儿。”
说着带着人出门,跟蹲着和二哈讲理的雍正说:“皇阿玛,二哈是没人和它玩儿了闹脾气呢,我等它好久了,特意给它做了一个球,我们俩玩一会。”说完就把一个球扔出去,二哈看了她一眼,就慢悠悠地起来去叼球了。
雍正看一人一狗能玩在一起就进去和年贵妃一起说话,年贵妃挺着肚子在门口迎他进来,两人说了半天,雍正说到了秀英的婚事上。
“十二妹妹家的丫头婚事艰难,朕都替他发愁。”
年贵妃就说:“不妨往汉军旗人家里打听,汉军旗里面有很多人家家教都好,除了身份低些,别的倒没什么。”
就是汉军旗身份低才没考虑,雍正内心也不想让外甥女低嫁太多。
说完秀英,雍正对弘历弘昼也发愁,他说:“弘历弘昼是前后脚出生,弘历倒也罢了,就是弘昼那孩子,到现在跟长不大一样,看他那行事模样哪里是给他找媳妇,简直是给他找个玩伴。”还不一定能玩到一起!
年贵妃掩袖笑起来,弘昼也真是每天都在到处玩耍,把太后的座钟拆了几回了。就是弘历,却是个风流孩子,他和他书房里侍奉的一个姓高的宫女两人好上了。年贵妃不是嫡母也不是生母,没必要主动说破这个。就让人把自己这几日画的画端来:“这是妾这几日的消遣,您给点评一下。”
雍正身上的文艺气息冒了出来,高兴地说:“哦,朕倒要看一看。”
他想起前几年和弘阳一起画的行乐图,觉得现在还可以再画一组。
这次画什么主题好呢?上次是画给老爷子看的,每幅画都有主题,如今是画给自己看的,却觉得不好选定主题了。
要不这次画一张全家福?
他觉得这主意不错,脸上洋溢着轻松和喜悦,对年贵妃说:“你这画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