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的大朝会上宣布了封爵的事情。
这其实是另外一种论功行赏,如今没有战争,宗室男丁该怎么得到爵位?雍正觉得不如就在平时的事情里面积累功勋。
这次海棠出去办差带了不少人,这里面就有很多宗室子弟。这也是为什么雍正要在这时候宣布授予爵位。
今日一早正大光明殿外面聚集了不少大臣,开始之后先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几件小事就进入今日的重头戏环节。
礼部官员展开诏书,对这次历经两年的安置棚民和改土归流的差事做了一个总结,随后先从官吏开始论功行赏。
因为人数众多,加上宣布的时候还把他们做了什么事如何定公当众宣读出来,流程就很慢。礼部官员轮流读诏书和功劳簿子,下面的官员一批批进入大殿上,封赏谢恩后就退了下去。
到了天亮才轮到宗室子弟,封赏也是从底层爵位开始,先是低级的宗室将军,接着是中层的国公辅公国们。最后才是贝子以上爵位。
得到贝子爵位的人除了弘时还有其他人,其他宗室子弟都有明确的功劳,到了弘时这里,把他平时零碎的功劳给凑了一下,总算是没那么难看。
弘时跪在大殿上,听着礼部官员把自己做过的那些零碎事一件一件读了出来,脸上忍不住发烫。这会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哪里是嘉奖,这简直就是羞辱。
耳朵边听着官员朗读声音,弘昼想到自己这几l年也只有一件事能拿得出手来说一下,那就是去祭祀孔庙。这一点可有可无的功劳能给自己换来一个贝勒的爵位吗?他觉得今日八成自己是来陪跑的。
但是他身边的弘历就很自信,觉得自己今儿肯定比弘时的爵位高,毕竟上面还有亲王郡王贝勒三级爵位。怎么说最低也应该捞到一个贝勒的爵位呀。之所以这么想,全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出身显贵,她额娘是秀女出身,他的出身除了大哥外比其他兄弟强多了。
贝子这一级封过之后,礼部侍郎换了新的诏书,开始宣读。
“圣祖十九子允禝,圣祖二十子允祎,圣祖二十一子允禧。皇二子弘昐,皇三子弘昀,出列。”
叔侄五个出列,跪在了大殿上。因为这五个人没什么功绩,所以礼部侍郎压根都没有换别的诏书,直接宣读将此五人封为贝勒,理由就是“出身尊贵”。
就是因为你们有个皇帝爹才有了这个爵位。
这五人谢恩后火速退下,也是封赏最快的一批。
礼部侍郎再换一张诏书,刚才那是恩封,接下来就是功封。这些都是宗室近支的皇孙们,也就两三位。礼部侍郎宣读了诏书后这几l位三呼万岁,谢恩完毕也退下了。
弘历觉得做个郡王也不错,内心还是很高兴的。
此时礼部侍郎转身去取新的诏书,侍卫端着托盘把新诏书送到他身边。
礼部侍郎看了看新诏书,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把几l页纸翻了一遍,高声喊道:“皇长子弘晖听
封。”
弘晖立即出列,跪倒在丹陛之下。
弘昼心想:完蛋了,果然是跟着白高兴了一场,大哥就是压轴的。
弘历心里喊着不可能,怎么跳过了郡王就直接封亲王了!
他急切地看着斜前方,那里有侍卫端着托盘在整理诏书,心里想着难不成是礼部和这些侍卫们弄错顺序。他虽然心里面这么想,但是自己也知道在这样的大场合,这样的事是不该发生也不会发生的。
礼部侍郎在洋洋洒洒地念着弘晖的功劳,从他当初跟着海棠打下手干活的时候算起,这几l年的功勋累积到一起封亲王,封号“勤”。
《说文》里对勤的解释是:苦也。
勤劳吃苦后才封为亲王。
弘晖再三谢恩,随后退下。
礼部侍郎转身再拿出一张诏书来,弘历瞬间把心提了起来。礼部侍郎先大概扫了一眼内容,在他看诏书的时候,他身后的侍卫和官员们开始把读过的诏书一份份收起来放入了箱子里等待密封,晋升授爵已经到了尾声。
礼部侍郎先大概看了一下诏书内容。随后高声叫道:“和硕勇宪亲王班步拉听旨。”
海棠很意外,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儿。
弘历这下彻底死心了。
海棠是这次差事的负责人,功劳最大,因此诏书上都是溢美之辞,对于她的封赏也就是钱财和田庄,女儿秀莹得到了固伦公主的封号,有了一处公主府。这算是例外,因为公主们一般是在议婚的时候才会有封号,而且成了公主未必有公主府。
海棠谢恩后今日的大朝会结束,雍正离开,剩下的官员对受到封赏的人连连祝贺。
总之这是大家都高兴的一天,除了弘历和弘昼。
弘昼不高兴的地方在于:“皇阿玛说不会亏待咱们的,可是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嘴里对老阿玛抱怨几l声,觉得老阿玛拿这事儿哄儿子不地道,这事儿也就过去。
弘历就受到了严重的打击,这次的打击对他而言伤害巨大,浑浑噩噩不知道怎么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躺在床上半天没缓过来。
对他而言,这一次没有得到爵位完全影响了他接下来的所有布局。毕竟一个光头阿哥和一个亲王比较起来,两人的实力不对等,朝廷大员们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对自己有多么忠诚。富察家这样的人家自然不会全心全意地帮自己。
他睁大眼睛对着帐子一直发呆,他的太监吴书来从外面接到了一张帖子,对着外面的人挥了挥手,关门时候的动静惊动了弘历。弘历转头看到他手里拿着的红色帖子就问:“这是什么东西?哪儿来的?”
吴书来小心说:“这是大爷请您去赴宴的帖子。”
弘历立即翻身坐起来:“拿来给爷看看。”
他打开帖子,这是弘晖摆宴席的请柬,宴请兄弟们参与他设下的喜宴。弘历立即说:“你亲自去挑三份,不,四份贺礼给四位哥哥送去。”
吴书来小心应了一声,就赶紧出去准备贺礼。
弘历心里觉得将来来日方长,这个时候不能让人家觉得自己小气。爵位早晚是有的,往后好好表现,爵位肯定手到擒来。
海棠从正大光明殿出来没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乌雅氏这里。
乌雅氏这里人很多,康熙的妃嫔们都在,大家都喜气洋洋,都觉得这爵位不低了,老爷子在的时候都是贝子起步,眼下这哥几l个得到贝勒比一些兄弟的起点都高。
大家喜气洋洋地在太后这里说话的时候听说海棠来了,就纷纷告辞。
海棠站门口说:“怎么我一来各位要走?”
有人开玩笑说:“刚才太后说要打牌,你一来到时候母女两个联手大杀四方,我们肯定要回去多准备些银子啊,不准备哪敢上桌。”
海棠笑着跟他们说笑了几l句,这才开始把脑袋上的冬帽和脖子上的朝珠给摘下来,把身上沉重的朝服也脱了,露出内衬,穿着裤子和靴子坐在了乌雅氏身边。
乌雅氏问:“饿不饿?渴不渴?”
海棠点头:“早上出门的时候吃了两个包子喝了一碗豆腐脑,这会儿早没了。”
乌雅氏张罗着给她弄吃的来。
海棠说:“我想吃火锅。”
乌雅氏就说:“吃,想吃什么就说,咱们娘俩这会就吃火锅了。”
又让人把自己的一件不常穿的褂子拿来给海棠穿上:“这衣服你先穿上,等会儿吃的时候怕溅上汤水把你里面的衣服给弄脏了。”
海棠刚穿好了衣服,外面就有宫女进来说:“皇上来了,此时车驾快到了。”
乌雅氏说:“他来得正巧,你们兄妹口味一样呢,他正巧赶上了。”
海棠站到室内门口接着雍正,雍正进门就看到他穿着一件宽大的褂子,下面穿着一条裤子和朝靴。上面是女装,下面是男装。忍不住问:“你这衣服哪儿来?”
海棠说:“褂子是穿额娘的。”
雍正心想怪不得这么宽大。乌雅氏是一个白白胖胖的老太太,身体丰腴。二海棠身体消瘦,穿上就觉得空荡荡的。
兄妹两个去见乌雅氏,乌雅氏高兴地说:“你来得巧了,你妹妹才说要吃火锅,你就来了。”
雍正高兴地说:“还有这好事儿被朕赶上了,一起吃啊!”
乌雅氏就拍着炕说:“坐上来,这炕上暖和,咱们一边等一边说话。”
乌雅氏坐中间,雍正坐东面西,海棠坐西面东,两人刚坐好,外面进来通报,弘晖带着三个弟弟来给祖母磕头。
他们兄弟四个进来,除了弘时外其他三个都穿着雍正的旧衣服,因为今日有了爵位,就一起来给祖母请安。
乌雅氏高兴地说:“起来起来,我虽然没读过书不识字,也知道从今往后你们也是一号人物了,你们日后出去做事三思而后行,别堕了你们爷们儿的名头。”
兄弟四个连声应答,起来后站炕前站好。乌雅氏看到这兄弟几l个越看越欢喜,嘴里对几l个孙子忍不住连连赞
叹。夸了一会儿后就说:“我知道你们的心意了,都回去吧。外边也有很多人等着给你们磕头呢,等你们把外-->>
边的事儿办好了再进来,咱们祖孙再好好说说话。”
这时候外面送火锅的太监到了,哥几l个赶紧让开,太监把火锅放好把配菜摆好退下了。
四人的肚子里都冒出几l声咕咕声。
雍正说:“饿了?饿了回去吃。”
乌雅氏立即说:“看你这话说的,饭菜都端上来了还不能让孩子吃一口?”
老祖母留他们吃点,这哥几l个不走了,立即让人拿筷子来。
羊肉倒进锅里先给长辈们涮,轮到他们自己就狼吞虎咽。吃了半饱之后哥几l个一抹嘴也不留下讨人嫌,立即告辞。
他们走了,雍正才开始和海棠说话。在他看来妹妹功劳大,但是给的回报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实在是没法再赏赐妹妹了,如果真的要赏赐除非是列土封疆,然而这是万万不可的。
海棠知道他追着来这里的意思,而且这会提议吃火锅也是因为雍正爱吃火锅,就举杯跟他说:“四哥,话不用多说,都在酒里了。”
兄妹这么多年了,妹妹什么意思雍正自然明白。立即举起酒杯,两人碰了一杯,又同时敬了乌雅氏。
乌雅氏也明白这顿饭的意义,看着孩子和睦心里高兴,招呼着他们赶紧吃,努力找话题。
“过几l日弘杲要成亲了,哎哟,这一年年的,日子过得真快。”
弘杲的岳父叫傅尔丹,姓瓜尔佳氏,是开国五大臣之一费英东的曾孙。同为开国五大臣之一,费英东家族起起落落也风光过,他的侄儿大名鼎鼎,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是鳌拜!
雍正给侄儿们挑的媳妇都是名门贵女,都有来头。
海棠就和乌雅氏说:“我这几l天也没事,明儿就去帮嫂子的忙。”
乌雅氏说:“你要是身体能支撑得住就去看看,他们家就办这一次娶媳妇的大事,你六哥和你六嫂子手忙脚乱,你们去看看能帮就帮,不能就回来,他们俩人着急起来我觉得没有一点章法。”
海棠说:“这就更该去看看。”
乌雅氏摇头:“这是他们做父母该干的事,你们帮忙也就是帮一点小忙,在一些小事上拿主意。像这种大事还是需要他们去做。不说他们两口子了,你们两个多吃点肉,特别是海棠,多吃肉才能胖起来,多补一补。”
海棠吃完了回家,扎拉丰阿在画画。
海棠问:“这时候颜料能晕染开?”
扎拉丰阿说:“在屋子里气温高,放在了放在炕上自然不会凝固。”
海棠就问:“你那两只宝贝狗儿呢?”
扎拉丰阿说:“嗨,跟着安康过日子去了。奴才只好把这昔日的爱好重新捡起来。”
他说着转头去炕桌上拿了一沓子请帖:“今天外边送来的,请咱们去喝酒呢。”
海棠看了看第一份,第一份是老五阿哥为儿子
晋升摆下的宴席。再看看其他请柬也都是这个意思,都是为了庆贺热闹一番。
海棠不想去,就说:“你要是闲得没事儿去坐坐也行,我就不去了,我在家里面多躺几l天吧。”
扎拉丰阿紧问:“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海棠摇头:“没有,就是懒见人。”
“那奴才也不去了,让弘阳两口子去吧。”
海棠打了个哈欠,说:“我今天早上起来得太早了,先去睡一会儿。”说完就换了衣服去睡下了。
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身上有动静,海棠费力地睁开眼一看,安康坐在她被子上手里提着一个布老虎在玩耍。
看到海棠醒了,立即啊啊起来。侍女们赶紧来查看,就看到海棠醒了,把帐子挂在帐钩上,要服侍海棠起来。
海棠向外边看了看,天色已经黑了,就说:“算了,我不起来了,等会儿接着睡。”
安康趴在海棠身上,小脑袋在她脖子里乱蹭。海棠就说:“哎哟,这会乖啊,祖母带你玩儿吧。”
这时候外面扎拉丰阿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急匆匆进门,嘴里问:“格格醒了吗?”
随后他进了卧室,坐在床上把盒子递给海棠:“格格,咱们闺女有信送回来了。”
海棠顿时来了精神,立即坐起来。她怀里的安康一下子滚到了床里边儿。小姑娘以为是做游戏呢,立即爬起来拉着海棠的衣服要求再滚一遍。
海棠这时候顾不得孙女了,赶紧接着盒子。
盒子是很有西欧风情的装饰,夫妻两个七手八脚把上面的小锁给打开,里面是羊皮纸信件。
扎拉丰阿抱着孙女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让她打扰海棠。
海棠赶紧让人把灯给挑亮一些,在灯下看信。
这封信写在一年前,与其说是一封家书,不如说是简短的游记。这上面记录了莹莹去了什么国家,见到了什么人,有什么样的感悟。
字里行间写出了很多对宗教和世俗权力冲突的看法,也看出了其中的博弈。
莹莹在信里面说她颇有感悟,已经开始写日记。虽然很思念父母,但是没游历完列国不想回去,希望父母保重身体,早早晚晚她必定会回来。
海棠把信纸递给了扎拉丰阿,扎拉丰阿赶紧把小孙女放到了床上,接过信纸站在灯边看着。
海棠把小孙女搂在怀里拍着,听见扎拉丰阿说:“这小祖宗乐不思蜀啊!掐指一算她都出去好几l年了。她在外边很快活也没想过咱们两个老家伙在家里面儿盼的是望眼欲穿吗。”
海棠不满地说:“你自己去做老家伙吧,我还年轻呢。”
扎拉丰阿笑着应和:“是奴才失言了,也不知道这小祖宗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定等她回来咱们两个真的就已经成老家伙了。”
海棠就说:“趁着她年轻,咱们也没病没灾就让她出去见见世面。养孩子又不是养小猫小狗,你养两只小狗,它们想投奔新主人你不也大方放手了?更别
说自己的孩子了。他们若是有自己想走的路,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出卖家国害人害己,让他们去做吧。”
“也是这个道理啊!”
他说完把盒子收起来,拿着盒子放在了海棠梳妆台旁边的书架上。
扎拉丰阿放好了信件,就说:“格格,起来吃饭吧,安康她额娘那边安排好了。”
海棠说:“给我送一碗酸汤进来就行。别让儿媳妇侍奉了,让她早点歇着吧。对了,把这小祖宗给送回去,裹得厚一些,别冻着了。”
扎拉丰阿搬了炕桌放到了床上,海棠就坐起来和扎拉丰阿趴在炕桌上一起吃了顿晚饭。
扎拉丰阿还不困,脱了衣服躺下看书。
海棠就发现他开始蓄胡子了,伸手摸他的胡子,问:“日后你也要自称老夫了啊!”
扎拉丰阿笑着说:“是啊,咱们都有孙女了,难道还能鲜衣怒马?”说完伸手搂着海棠,拿书出来跟她说:“这本《聊斋志异》您看过吗?”
“听说过。你哪儿弄来的?”
“这是宫里的珍藏,奴才找十六爷打条子借的。”
“哦?”
“这是圣祖爷看过的,您看上面有批注。”
《聊斋》某种意义上也挺令人震碎三观的。她问:“宫里还有书?”
“多了,还有百回本《西游记》,”他说完还在海棠耳边嘀咕了几l句。
海棠说:“你去打条子把百回本借回来,我要打发时间。”
“好,听格格的。要不今儿咱们一起看这本?”
海棠就枕着他的肩膀看书。
弘阳回来先到父母这边,听说已经睡下了,觉得父母睡得也太早了,也没打扰,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弘阳回去看到女儿在炕上打滚,高兴地扑过去,搂着女儿说:“安康乖,带着阿玛一起滚啊!”
安康推开他,自己从东边滚到西边,再从西边滚到东边。
月娥端水出来给弘阳说:“这小乖乖从额娘那边回来就开始自己滚,我问乳母了,说是额娘今儿晚上没起床,带着她在帐子里玩儿。”
说到这里她小声说:“我听说今儿有妹妹的信从外头送过来了,额娘和阿玛看过了呢。”
“真的?”
“嗯,你明天问问。对了,我还听说十二姨妈家的英儿妹妹八成要和平王家的世子配成夫妻。”
“你听谁说的?”
“十四舅妈啊!今儿我带着孩子去了六舅妈家了,十四舅妈说在十四舅舅的撮合下,十二姨妈快要点头了。”
快要点头不是还没点头吗?
十四舅妈就是个大嘴巴!回头祖母一准骂她!
他说:“行啊,明儿爷先去问问莹莹的事儿,再去打听英儿的事儿,这妹妹和弟弟不一样,真的让人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