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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5 河南府
    今年麦子收获不多,比起前几年风调雨顺的时候要少一些,因为北方干旱,虽然有灌溉手段,但是麦子还是有些干瘪不够饱满,这是在麦子的灌浆期缺水导致的。

    麦子至少要浇三次水,最后一次就是灌浆期,这个时候也是北方缺水最严重的时候,因为大家都要灌溉,本来就旱,加上各处灌溉,地下水的水位线不断下降,抽水机的管道一次比一次下的多,导致压强不够,最干旱的时候是抽不上水的。

    面对这个结果,雍正很满足:“这已经很不错了,要放在以前,这样的干旱必然会歉收。现在还能收上八成,朕已经心满意足了。”

    收完麦子,各地开始组织粮食入库,收完庄稼的百姓也开始储备一些干菜预备冬天吃,所以漫山遍野都是挖野菜的人,把马齿苋这些东西晒干了之后留着冬天包包子炒菜,同样处理的还有萝卜苗扫帚菜苗等。

    在收粮完成后,雍正就下令出巡。

    一瞬间京城大部分衙门都动了起来,上一次大规模远距离出巡还是康熙年间,十来年没出巡过,衙门的人已经换了一茬,所以前期准备让各个衙门手忙脚乱,好在前面都已是有例可循,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皇帝出巡牵扯到的衙门首先就是内务府,自从当年康熙宣布出巡的一应银钱都是内务府开销后,出巡出钱的衙门就是内务府。既然花钱,自然要清楚这钱花到了哪里,事后是要对账的。

    康熙年间大家还能从里面捞点油水,按照内务府一贯霸道的作风,虽然说这银子是内务府出,户部要是不掏钱这事儿过不去,导致一片烂账。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这位主子爷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儿,欠他点钱他都要追讨回来,他说内务府出就是内务府出,敢从这里面捞银子做假账,那真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

    事实尽管内务府总管三令五申,但是有些人还是要从里面捞出来一星半点的银子装自己口袋里,毕竟不捞白不捞,以前捞过的都知道,这就是一笔糊涂账,全然不知道事后查账的不是内务府,而是换成了户部和钱庄总号。

    除了内务府之外,还有护军营,銮仪卫,以及各个衙门随行的官员。加起来是一支庞大的队伍,好在大家都是坐火车,路上不会太劳累,不用像以前那样鞍马劳顿,在路上要走至少半月。加上内务府几个月前就出去打前站,已经把各处临时居住的房子院子安排好了,相对而言各位大臣的旅途是很舒服的。

    最重要的是出行环节,火车在出行中至关重要。新造的火车车头,新造的车厢,从里到外都干干净净,内务府又对里面重新铺设,让雍正的旅途舒舒服服。

    雍正还不放心,特意把十一阿哥叫去问:“火车朕用完后你打算怎么处理啊?”

    十一疑惑地回答:“还能怎么处理?该在路上跑就在路上跑呗。您的意思是封存了?”他看着雍正心里免不了嘀嘀咕咕:这火车造价是很贵的,如果就用了这一次,那未免太奢侈了,要是按照这个用法,他出巡一次比老爷

    子出巡两三次花费都要多。就算是日后还要用,这个用法也让人觉得太铺张浪费。

    雍正不知道十一的心里话,就说:“不必封存,朕问过内务府了,他们说这次出巡用了三十多节车厢,是双车头。要是因为朕用过就封存,车头加上车厢的造价抵得上一个省一年的税收,这也太抛费。朕不能太霸道,更不能太奢侈,一直都没想过要封存。朕就担心弘晖把这车厢买下来放着落灰,有钱不是这么花的,他要是跟你商量你直接来跟朕说。()”

    十一瞬间明白了,嘴里答应,心想只要弘晖愿意交钱自己才不管呢,反正有人出钱,回头户部和内务府查账自己也有话说。

    按照计划,火车第一天晚上停靠在开封府,雍正要在开封停留几天,接见河南山西湖北的官员,山西和湖北的官员已经在前几日到了河南等着见驾。

    从开封府出来后,到济南府再驻跸几日,这次是山东,安徽,江苏等地的官员去拜见他。最后再去港口检阅水军,检阅完毕后乘坐船队回京。

    在离开之前,雍正把弘晖,弘阳,弘暾叫来嘱咐了一遍,这次留弘晖监国,弘阳弘暾他们辅助,同样留下辅助的还有老六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等诸王。他把弘历弘昼和十三阿哥家其他孩子带走,一同带走的还有年纪大的诸王贝勒,以及年纪小的几个幼弟。

    这样的安排大家都看明白了,虽然匾额后面盒子里的秘密立储圣旨大家没看到,但是看雍正这安排就再次验证了太子是弘晖的猜想。甚至担心有人给他宝贝儿子使绊子,他把资历老的宗室王都带走了,除非是京城里的老臣们不开眼倚老卖老,这京里有资格给弘晖找不痛快的人也就剩下老六阿哥,老六阿哥会给亲侄儿找不痛快吗?同理,弘时弘历弘昼他们兄弟想留下给弘晖挖坑的机会都没有,一起被打包带走。

    一起被打包带走的还有百岁和百寿,用雍正的话说:“他们年纪小,见世面最重要。?()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百寿也被带着去山东,尽管弘阳夫妻两个都不去,百寿高高兴兴地跟着祖母出门,玛法和姑姑姐姐都在山东,他去那里完全不觉得陌生,出门的时候高高兴兴,都没回头对阿玛额娘多看一眼。

    五月底挑了个黄道吉日,雍正拖家带口出巡了。

    这次出门皇后跟随侍奉太后接见诰命,她和太后海棠桂枝他们在一节车厢里,因为晚上在开封休息,所以车厢里都是椅子和榻,没有床。

    百寿跟着百岁,不乐意和祖母在一节车厢里,所以安置在了雍正的车厢里。海棠心想:小东西,有你后悔的时候,你要是跟着我们还能吃吃喝喝一路高兴,跟着你舅爷,除了读书就是被问功课,到时候后悔都晚了。

    果然车子开动后,雍正手边没折子,觉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开始折腾儿孙。重点是折腾孙子,把几个小孩子考得欲生欲死欲哭无泪。

    火车出京后,雍正对着几个孙辈的功课检查了半日,又唠叨了很久才把几个小孩子赶去背书,只准背不准看,因为火车上看书对眼睛不好,不能看坏了眼睛。几个小孩

    ()    子干巴巴地坐在角落里背诵一百二十遍(),各个在心里发誓下次再不跟着他坐同一节车厢了。

    弘历看皇父唠叨舒服了㈦()『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就端着茶水送去,笑着说:“说起来这节铁路当初还是您带人修的,如今沿途百姓和坐过铁路的人都对您感激不尽,京城里的传教士们都说您是铁路之父呢。”

    雍正听了看弘历一眼,把茶水接过来喝了一口:“什么铁路之父,朕不过是一个监工而已,当初建铁路,几十万民工,数千官员,个个都比朕有用。如今看朕是皇帝,要把这泼天的功劳挂在朕一人身上,朕听着就觉得可笑。这些洋人怎么拍马屁都不懂,说得这么直白,不懂得收敛些。”想把他拍舒服了,就不该把这功劳挂在他身上,就该挂在圣祖身上,这是康熙年间修的路,而且雍正作为一个感情丰沛的儿子,很乐意给老阿玛英明圣君的形象添砖加瓦。

    雍正说完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就说:“要说朕此时此刻坐车有什么感悟?那也确实有,朕想起当初二哈那狗子陪着朕在这里待了那么长时间,每日风餐露宿,它跟着朕不离不弃,可见人家说狗不嫌家贫是对的。”

    几个皇子都知道二哈,心想皇阿玛就是偏心二哈,那狗子霸道极了,天天横冲直撞,到处乱啃乱咬,闯了那么多祸,一般人早把这狗给扔了,也就他稀罕这狗。

    弘时喜欢的是花花,在他眼里,二哈不过是花花的家属,所以无感。弘历不喜欢养狗,二哈在他心里也确实是个欺软怕硬的狗子,而且二哈除了雍正和弘晖,和别人的关系都不好,弘历就是想拿吃的引诱二哈都不行,在皇父感慨的时候心里叹息白白错失了和他一起回忆二哈的好机会。

    只有弘昼在雍正跟前也不藏着掖着,就说:“您就是因为太爱二哈了所以看它做什么都觉得好,别说您,换成任何一个人养了一条狗,都是主人走到哪里狗也跟到哪里,二哈跟着您在这里不算是多出挑的事儿。”

    雍正立即反驳:“你别胡说,二哈和别的狗不一样,二哈的聪明是你们不知道的。二哈很有灵性,数次帮过朕大忙,最最忠心护主。有时候比下面那些奴才,甚至比你们这些不争气的逆子更能和朕贴心贴肺。”

    弘昼的表情透着不信,他也不怕雍正突然疾言厉色。

    就说:“二哈是很聪明!”聪明的知道家里谁能惹谁不能惹,聪明地把家里老老小小欺负一遍还不挨打。

    弘历看弘昼质疑二哈就能换来皇父的一通言语,也想插入话题。然而雍正不想说了,冷哼一声:“夏虫不可语冰!你没体会过,朕就是说破了嘴皮子你都觉得二哈不过是狗罢了。朕愿意让二哈附葬都不愿意带你,你自己琢磨去吧。”

    别说弘昼了,连弘时都无奈了起来。

    您老人家也太较真了啊!

    弘历错失了和皇父谈心的机会,但是他找了个刁钻的切入角度,希望和阿玛接着聊:“说起来二哈简直是-->>

    独一无二,这些年来从没见过有一只长得像二哈的狗。二哈先不说脾气如何,就它那模样是真的俊。”

    弘昼笑

    ()    着说:“可不是嘛?听说当初就是长得俊,阿玛一眼看上它了。”

    大家笑起来,雍正回忆起当年,也忍不住打开话匣子,他本来就是个话痨,此时回想起和二哈的初遇,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忍不住讲了起来。

    “……当年也不是朕一眼看上,是二哈自小就不省事,盐宝想扔了它,每次扔了都被捡回来,后来就叼着扔给了朕,这也是朕和二哈的缘分,要不然二哈就被盐宝扔在青海了。”

    这时候车子拉响了汽笛,弘昌提醒雍正:“皇阿玛,过黄河了。”

    很多人都凑到车窗处向外看,随着汽笛声回荡,火车上了大桥,能看到黄河水浑浊着翻滚着从脚下向东流去。

    这次雍正也要检查河工,看了浑浊的黄河忍不住叹息一声:“年年治黄年年泛滥,唉!”

    此时在另外一节车厢里,海棠就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的就是黄河,这条河数次改道,每次改道都是河水泛滥生灵涂炭。”

    乌雅氏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就说:“你汗阿玛在的时候,一到夏天就惦记着黄河水位,我这种在深宫的妇人都知道他为黄河发愁,今儿终于见到这条河了。我说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这河也就是宽了些,怎么就能让历朝历代都上心呢?”

    这是不在河边住,自然不知道河水泛滥的可怕。海棠也没多解释,没经历过没见过,说得再多难以理解。

    车子很快从河段上路过,眼前就是开封府。

    车子在夕阳中缓缓进入车站,车站早就打扫干净,三省官员们等候多时。

    根据内务府的安排,护军营先下车,确认周围安全并接手防务后通知其他人依次下车,女眷最后下车。

    海棠则是要提前和雍正从车上下来接见官员,所以海棠嘱咐了乌雅氏几句,看到前面雍正所在的车厢外官员们开始鱼贯而出的时候戴好了帽子也下去了。

    雍正扶着苏培盛的手从车厢里出来,现场三呼万岁,在一系列仪式后,雍正上车前往开封府。

    庞大的车队从车站出来,沿途经过麦田进入开封城。雍正看着麦田,里面已经种上了秋季庄稼,和他一车的几个小孩子也趴在车窗边往外看,一路走来,有玉米,有红薯,有花生,也有棉花。

    种玉米和红薯的多,其次是花生,最后是棉花。

    百寿和海棠同乘一辆车,海棠就问他:“你说为什么种红薯和玉米的人家多呢?”

    “因为这是粮食啊!红薯结果多,玉米能当主粮。”

    海棠听明白了,他嘴里的庄稼就是主粮。

    百寿看着一块地的苗不像是玉米,又像是玉米,就问:“祖母,那一块田里的叶子为什么和别的玉米叶子不一样?看上去叶片窄窄的。”

    海棠看了一眼说:“那是高粱啊!长得很高很高,穗子很大,秆晒干了也有大用。”

    祖孙说着话,车子进入开封,河南巡抚孙国玺请雍正下车。

    从雍正元年到去年,河南的巡抚都是

    田文镜,然而田文镜年纪大了,去年生病后就是孙国玺协理河南事务,接驾的人自然就是孙国玺。不过田文镜病好后去了山东任山东巡抚,所以田文镜过几日在济南接驾。

    孙国玺乃是出身正白旗汉军旗人,康熙六十年中进士,大部分时间在山东和河南做官,也曾去福建做官,但是很快又调回北方。

    他带领河南府的官员乡绅再次参拜雍正,每当一个乡绅被他介绍的时候,雍正的脑海就对应出现这个乡绅的家族。

    雍正初年推行官绅一体当差纳粮,反抗最激烈的就是河南府的读书人。就因为这个原因,雍正对河南府比较关注。

    所以当这些乡绅们向他磕头问安的时候,他就问这些人家里多少人口,有没有子弟读书,有多少田地。

    往往土地越多,家里的读书人也就越多,对应出来做官的子弟也就越多。说得好听就是耕读传家,说得不好听就是掌握着土地和教育资源成为当地一霸。

    雍正初来,坐了一天的车,也不想对这些乡绅们说什么。随后见到了湖北的官员和乡绅,接着是见到了山西的官员和乡绅。

    比较起来,山西人别看穿得很寒酸,但是和朝廷里的人脸熟,与雍正对话的时候也放得开,应对得体,懂得进退。

    等把这些人见完已经天黑了。

    雍正说:“今日就算了,明日一早你们来回话,朕有话问你们。”

    各处领命,留下三省大员,其他人都退下了。

    雍正就问各处事务,重点询问孙国玺黄河流经河南段的河务,他这几日要去巡视黄河。

    三省大员光是回答又花了很多功夫,眼看着时间太晚,雍正才放他们出去,打算陪着乌雅氏用晚饭。

    孙国玺和其他几位同仁告辞后没立即离开,他在等海棠身边的太监。

    他出身正白旗下的汉军旗,天然和同为正白旗的海棠亲近,读书人讲究一个同乡同年同师,旗人就讲究一个同旗。前几日山西官绅们谋划吃下汽车厂这块肥肉,这事儿大家都知道,闹得沸沸扬扬,山西人表现出舍我其谁的架势,河南人也不甘示弱。明着不如人家,但是私下里可以努力一下,孙国玺和下属以及同僚们商量了半天,觉得河南府也有机会。

    在河南,汝州有煤矿(平顶山煤矿)南阳有铁矿(舞阳县铁矿),妙的是两处地方距离很近,同时开采同时冶炼,能和山西拼一拼。他刚才就派下属和海棠身边的太监们递话,想找个机会亲口和海棠说一说河南府的优势。

    就在他等太监的时候,弘历出现了,笑着问他:“孙大人,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去?”

    孙国玺立即请安,笑着说:“虽然这会儿天黑了,但是皇上那边还没用完膳,不知道还缺什么。奴才在这里等着,若是里面有缺的,奴才这边儿也好调配,皇上好不容易驾临一次,奴才们倾心侍奉,就怕出纰漏。”

    “哦,”弘历点点头:“孙大人果然心细,怪不得皇阿玛一直夸你呢。”

    孙国玺立即做出惊喜状,

    随后露出感激的神色,连连说这是分内之事。

    孙国玺面上陪着弘历唱念做打,心里在犯嘀咕:这眼看着就要半夜三更,各位爷都已经吃完睡觉,这位爷怎么还在外边晃?

    孙国玺毕竟是一方大员,也是个人精,自然知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人家是天潢贵胄,对一个奴才能有什么求的呢?无非是拉拢罢了。

    孙国玺心里明白,他是想往上爬,可是跟个好主子比什么都强,弘历在他眼里不是个好主子的人选。

    然而皇子抛出媚眼,做奴才的不接也不好,到时候把对方惹恼了,反而是做奴才的吃亏。他只能接着和弘历虚与委蛇,打算探探弘历的目的。

    弘历也确实想收拢孙国玺,孙国玺此时地位不低,他现在主政河南,再进一步就是回京城当官,进入六部做个侍郎,如果做得好就是尚书,如果他还有运道,那就是大学士了。

    此时跟着出来有跟着出来的好处,只有来到各地才能和各地的大员亲近,才能收拢这些大员。

    今日刚见面,弘历也不会明着招揽,就和孙国玺说话,说说笑笑显得很愉快。

    海棠身边的太监出来,远远地看到孙国玺和五阿哥在说话转身就走,这太监在海棠身边做事自然机灵,断不会给人留下夜里私会大臣的把柄。

    孙国玺看到这太监离开,心里叹息一声,觉得今日白等了。脸上不露声色陪着弘历说话,说了半个时辰,等弘历回去后孙国玺也没立即走,而是等到了半夜,确定里面不需要什么才去嘱咐衙役等人,要求他们打起精神听里面的差遣,等圣驾走了,凡事参与侍奉的都通通有重赏,吩咐完了才回去。

    弘历回去后洗漱准备睡下。

    在他看来孙国玺滑不丢手,这种官场老油子想收拢他们很难,毕竟这些人此时都有地位,一般的开价他们也看不上。

    到了孙国玺这种人的位置上,他们已经不求财了,求的是名,求的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求的是入阁拜相。

    然而天下巡抚这么多,京城里还有一堆整这入阁拜相的人物,只有推他们一把,这些人才会心怀感激。

    弘历睡前还在想:怎么让孙国玺承自己的人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