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出了园子,带人直奔京城内务府库房,冲进去把一些炼丹用的铅也给找了出来,一把销毁后扬长而去。
晚上跑到海棠的王府吃饭去了。
海棠回京城后光是卸妆就卸了一个时辰,沐浴更衣后听说园子着火了,但是又听说皇上没事儿,以为是宫人不慎弄出了火灾,既然老哥哥没事儿就没放在心上。
等晚上弘晖来了之后才知道是弘晖一把火把他阿玛的炼丹房给烧了。
海棠拍着他肩膀:干得好!
又问:“你阿玛生气了吗?”
“怎么没生气,气得快蹦起来了,往侄儿脑袋上拍的那几下是冲着拍死侄儿去的,当时脑瓜子嗡嗡的。”弘晖接着说:“不过这事儿不算完,这法子治标不治本,过个一年半载,他说不定又把炉子弄出来了。到时候侄儿再去砸他炉子。”
这活儿也只能他来干,换个人在雍正跟前砸雍正的东西下场就是诛九族。
海棠说:“不用这么麻烦,这事儿有个关键的地方,就是内务府,内务府那边只要看好了这事儿就好办。”
弘晖点头:“您说得对!回头侄儿和十六叔聊聊。”不过十六叔是阿玛的应声虫,只怕还会偷偷给阿玛弄这些东西,要想个法子才行。
此时老六阿哥和雍正在乌雅氏跟前吃饭。
乌雅氏听说圆明园着火就很着急,而且着火的地方就在雍正寝宫附近,免不了受惊。所以老兄弟两个陪着老额娘吃顿饭压压惊。
这事儿都已经发生了,瞒着群臣还行,瞒着老额娘就没意思了。
雍正也就说了实话,他话里话外不见生气,反而很高兴,对着弘晖一直在夸,说他杀伐决断,说他果毅勇壮,把好词都堆在了弘晖身上。
他这份高兴老六阿哥理解,老年发现儿子很优秀,甚至刷新了自己的认知,惊讶地发现儿子就是个宝藏,在不经意的时候露出的峥嵘让人惊叹,这种骄傲让人愉悦满足,这比任何高兴事儿都要让人高兴。特别是这个儿子将要继承家业,从他身上能看到家族未来的勃勃生机,这是一种无可比拟的自豪!
所以老六阿哥端着酒杯敬他一杯,老兄弟没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雍正高兴地和他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乌雅氏就说:“阿弥陀佛,这孩子才是有良心的,我听人家说吃丹药有吃没的,而且都说炼丹是旁门左道,弘晖这孩子是为你好,你可不许责怪孩子。”
炼丹在道家修行里面也是正经的大道,要不然不会说这是金丹大道。老太太认得几个字并没有系统读过书,有这样的想法肯定是有人给她灌输的,能这么说的肯定是海棠。
海棠平等地蔑视一切和神神鬼鬼沾边的玩意,在她眼里,太医院搓药丸子是正派的事儿,道士搓丹就是旁门左道,就该人人得而诛之!这股子憎恨数十年来不曾改,而且她还努力地跟身边的人科普:炼丹就是邪魔外道!
她的宣传有效果,现在老太太都是这样以为的,炼丹就是旁
门左道,所以对大儿子恨铁不成钢。
“……你妹妹说了,没有白日飞升那一说!那都是骗人的。早先你们老子还在的时候,也说那是骗人的,还教育过弘阳呢,你真是越活越倒退,还不如你老子呢!”
老额娘抱怨几句,老哥俩默默听了。
等老额娘不说了,老六阿哥说:“妹妹怎么会对这些恨之入骨,难道是因为当初她去学道法没人收她做徒弟气的了?”
雍正摇头:“非也非也,她那是傲气得很,一开始是人家看不上她,后来是她看不上人家。”妹妹才不会做出这样小心眼的事儿呢!
乌雅氏不知道小金爷的事儿,就问:“你们妹妹什么时候去学过道,我怎么不知道?”
雍正就扯谎:“早了,她年轻的时候有段时间身体不好,汗阿玛赐她苏合香丸的时候,让她学一学道家养生,就那时候。”
“哎哟,那早了,那时候还没弘阳呢。”
老六阿哥说:“别说弘阳了,那时候她也没有成亲呢。”
雍正就问老太太:“既然我妹妹跟您说没有飞升的事儿,是不是也跟您说没神仙的事儿?您怎么就天天烧香拜佛?”
一说到这里老太太瞬间逻辑自洽。
她得意地说:“你妹妹当时给桂枝和十四讲过故事,我也听了。她说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以前灵气充足,人是可以沿着大树到天上的。后来绝地天通,人神之间没来往,凡人就飞升不了了!这是正经有记录的,像你们读的那什么《史记》,这是不是正经书?这里面也写了。所以神仙是有的,但是自从三皇五帝之后飞升的事儿是假的。”
雍正和老六阿哥对视一眼,老六阿哥说:“额娘,不只是《史记》,《尚书》里面也记载了。”
老太太得意于自己的记性,那是好多年前海棠给弟弟妹妹讲故事时候说的话,她还清楚记得呢,比宜太妃这个老糊涂强多了。她就说:“是吧,我说我没记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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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故意找茬:“按照您的说法,绝地天通之后人神不来往,后来香火鼎盛的神仙不都是在绝地天通后才出现的吗?像是玉帝,像是一郎神,像是外面香火很旺盛的荡魔祖师。这怎么解释?”
“你妹妹说过,说他们不挨着,以前先民们知道的天帝是大荒中的至尊,玉帝是天庭的至尊,他们不是一家的。天分三十六重,下面十一层是大荒,上面才是天庭。靠着白玉京上下连通。那句诗怎么说的‘天上白玉京,十一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他们不是同一片天地,自然有不一样的至尊。
这些神仙是早都有的,就是每个地方祭祀的神仙不一样,后来传播广的香火就旺盛,这也是有定数的。”
老六阿哥想笑,这分明是妹妹在哄老太太啊!
雍正说:“朕知道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雍正心里想着,造神最厉害的人肯定是妹妹啊!看把老太太哄得一愣一愣的。
最后老太太总结陈词:“大荒去天庭靠的是白玉京。人间
去大荒靠的是大树,人家的白玉京没倒,但是咱们的大树被上古人皇砍倒了,所以啊,飞升这件事没戏了!别瞎吃什么药丸子,有那功夫你还不如溜达溜达呢。”这就是她自己的理解,说起来还有点逻辑通顺的意思。
雍正点头,和一个老太太没什么课争辩的,就说:“您所言极是!”
晚上从畅春园出来,雍正送老六阿哥出门,老六阿哥就问:“您还炼丹吗?”
“不炼了,炼丹是想多活几年,是怕朝局有变化,现在有个好儿子比好仙丹都有用。”他跟老六阿哥强调说:“朕一言九鼎,不炼了,你放心吧!”
放不放心真不好说,毕竟听其言观其行,看日后吧。
这事儿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到了月底弘阳回来了。
因为九月下旬是海棠的生日,海棠没让弘阳回来,弘阳还是一连几天都派人送寿礼回家,加上家里又有了一小儿子,他人不在家,但是家里的一举一动都知道。
月底能从大营里出来,就快马加鞭跑回来给父母请安,再看看小儿子。
他回来的时候海棠不在家,弘阳就先去稀罕了一下小儿子,跑来和扎拉丰阿一起说话,顺便商量一下满月怎么过。
扎拉丰阿说:“你额娘的意思是不要大办,就把至亲请过来见见面就行了。毕竟你媳妇儿的玛法没了,你大舅舅也没了,两家都是热孝,不好大操大办。”
弘阳有些失望,忍不住说:“行吧,人生得意的时候不多,偏偏每次得意的时候都是大喜伴随着大悲。”
扎拉丰阿点头:“你能这么说可见是把日子过通透了。可不就是大喜伴着大悲吗?你刚高兴完,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
“阿玛,您说,什么事儿?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不算是好事儿,前几日你额娘回来在卧室里骂你半天,我帮你问了,问到最后你额娘说你不老实。所以等会她回来你小心着点。”
“诶!”弘阳脸上的笑容没了:“您这说了一半,让我这心里七上八下。”
弘阳有些坐不住:“到底是什么原因?您说说那几天前后发生的事儿,让儿子分析分析。”
“发生的事儿啊?”扎拉丰阿想了想:“那几天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儿,前一天圆明园那边着火了,听说是个管着烛火的太监不慎导致的。不过也没出什么大事,那些侍卫太监们弄了点水把火浇灭了,看着声势浩大,实际上什么东西都没烧着。
对了,那天你额娘不在家,她去城里看望康亲王去了,后来过了两天康亲王去世我和你额娘还去康亲王府了一趟。
你额娘念叨你就是康亲王去世前一天,你额娘从京城回来后,八成是在康亲王府里听到有人说你了。”
“哦!我和康亲王府没什么纠葛啊!他们说我坏话干吗?每次挣钱我都带着他们呢!这家人也真是,嘴怎么那么快!”回头就和他们算账!
扎拉丰阿问:“埋怨人家嘴快,那就是你有事儿瞒着你额娘!”
“没有,我干的事儿我额娘都知道!”弘阳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了,舅舅瞒着额娘搞了好多小动作,还特意嘱咐大家不许让额娘知道。
难道额娘知道了!
还知道自己也掺和了!
救命!
他站起来说:“阿玛,我想起来了,还有事儿没和舅舅说呢,我先去一趟园子里。”
“诶诶诶!你不刚从园子里回来吗?等会儿安康就放学了,你不检查她学了什么?”
弘阳人都跑出屋子了:“不查了,您查吧。”
扎拉丰阿把画笔放到水桶里,忍不住说:“这怎么跟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他养的两只狗也去世了,扎拉丰阿想着:要不养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