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逐云缓缓道来:
“师弟,你祖上乃是大宋赫赫有名的将门杨家,世代忠君护国,屡屡挺身而出,抗击耶律氏辽国的入侵。
那耶律兄的祖上,便是那时的敌人。
只可惜大宋君昏臣佞,你家祖上于内忧外患之中,牺牲无数英烈。乃至后来,杨家女子亦披甲上阵,历经诸多磨难,终致家道中落。
时光荏苒,辽国又为完颜氏金国所灭,金国继而入侵大宋。
那时,你杨家又出了一位大英雄杨再兴,他随岳元帅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
在一次与金兵的遭遇战中,他率数百精骑,冲杀数万金兵,斩将搴旗,威震敌国,可惜最终也不幸捐躯沙场。”
言及此处,易逐云不禁长叹一声。
杨过听了,热泪盈眶。
从小到大,他对自家祖上之事一无所知,今日方知祖上英雄辈出,心中既是欣喜又是激动。
但念及沙通天之言,称自己为金国王子,心中急切,想知道真相,连忙问道:
“后来如何?我父亲又如何?”
易逐云见他情绪激动,便为他斟了一杯茶,缓缓说道:“后来……至你祖父一辈,杨家便已隐居不出。你祖父杨铁心与芙妹的祖父郭啸天,乃是结义兄弟,两家同住临安城外牛家村,和睦相处。
一日,丘处机道长来到牛家村,与两人饮酒论道,并为你尚未出世的父辈取了名字,一为靖,一为康,寓意牢记靖康之变,此乃汉人、大宋的莫大耻辱。
两家约定,待这两个孩子长大后,要么义结金兰,要么结为秦晋之好。
天有不测风云,牛家村突遭巨变……”
待讲到包惜弱无依无靠,被骗去了金国王府,恰逢那店小二送来菜肴美酒,易逐云这才停下讲述,开始用餐。
杨过听得如痴如醉,只觉此事离奇无比,心中对那完颜洪烈恨得咬牙切齿,急不可耐地问道:
“后来呢?我父亲又如何?”
易逐云笑道:“先吃饭,莫急莫急。”
杨过却是急性子,哪有心思用餐,一心只想知晓父亲的事。
易逐云无奈,只得含糊说道:
“那完颜洪烈对你祖母痴心一片,你父亲出生后,他也视如己出,悉心抚养。”
“后来你祖父与祖母重逢,历经诸多变故,你祖父不幸身亡,你祖母也殉夫而去。”
“再后来,便是蒙古与大宋联手,灭了金国,完颜一族几乎被蒙古人斩尽杀绝。”
思索片刻,又说:“你父亲自幼在王府长大,不知自己真实身世。那时宋金交恶,两国为敌,待他知晓真相后,在养父与生父之间,亦是左右为难……”
杨过双目赤红,神情激动,说道:
“他定是选择了养父,对吗?”
易逐云望他一眼,心中一惊,连忙安抚道:“师弟,莫要激动……这等事,委实难以抉择,譬如小龙女对你关爱有加,忽然赵志敬现身,声称乃是你师父,你可会认他?世事往往便是如此,立场各异,难以周全,你说是也不是?”
说完,眼神示意小龙女。
小龙女心领神会,握住杨过的手,眼神坚定,轻轻点头鼓励。
杨过沉吟片刻,终是平静了许多,又问道:“我父亲究竟是如何死的?”
易逐云伸手搭在杨过肩头,忽地出手如电,连点杨过数处要穴,令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小龙女见状,亦是惊愕不已。
易逐云微微一笑,说道:“他太过激动,我生怕他难以自控,是以稍加防范。”
杨过满脸涨红,却也无计可施。他心思敏锐,已然猜到了几分,既想听个明白,又惧怕真相。
小龙女柔声说道:“过儿,莫要害怕,无论真相如何,都已经过去了。依我之见,不过是命运弄人罢了。”
易逐云朝小龙女竖起大拇指,以示赞许。他接着说道:
“你父亲与你郭伯伯虽为结义兄弟,但国家民族立场不同,其中纠葛,难以尽述。”
“他曾与欧阳锋联手,谋害江南七怪中的五怪,后又误杀欧阳锋之子欧阳克。”
“于嘉兴铁枪庙中,双方对峙,你郭伯母想要揭露你父亲杀害欧阳克之事,你父亲想杀你郭伯母灭口,不料一掌打在你郭伯母所穿软猬甲上,不幸中毒,那毒乃欧阳锋所施。”
“在场众人,皆因惧怕欧阳锋,无人敢于上前相救,终致你父亲命丧黄泉。”
杨过听到此处,头脑一片空白,涕泗横流。
小龙女柔声安抚道:“过儿,此事也怪不得旁人,那欧阳锋才是真正的仇人。”
易逐云接口道:“那厮恩将仇报,趁我重伤之际,想要取我性命,被我反杀。我一怒之下,命人将他剁成肉泥喂了狗。”
边说边给小龙女倒茶。
待杨过情绪稍稳,他又劝道:
“师弟,祖师婆婆担心你沉迷于恩仇旧怨,误了大好青春,这才命我转告于你。望你日后能专心武学,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你若不信,大可向你郭伯伯、郭伯母及柯镇恶求证。那沙通天等人虽知晓真相,但他们与你郭伯伯等人立场不同,所述难免有所出入。”
他见杨过沉思,又笑道:“你郭伯伯对你确是真心,我曾多次向他提亲,让她将芙妹许配给我,他却严词拒绝,最终竟愿将芙妹许配于你。”
小龙女伸手去解杨过穴道,易逐云连忙出言阻拦,道:
“师弟性情冲动,且让他冷静片刻。”
杨过眉头紧蹙,脑海中不断回味易逐云的话。终觉易逐云所述应是真相无疑,毕竟连自家祖上之事亦了如指掌,诸多细节更是令人信服。
易逐云取过两只茶杯,斟满茶水,一杯递予小龙女,一杯则强行灌入杨过口中。
再斟两杯,尽数让杨过饮下。
小龙女见易逐云行事颇为古怪,不禁微微蹙眉,但她知晓易逐云向来行事不羁,故而也未放在心上,轻轻端起茶杯,浅尝一口。
易逐云忽地一把抓起杨过,快步走向榻边,将他轻轻放到榻上。
杨过眼神中满是惊恐,不明师兄为何会对自己下毒,只觉浑身燥热难当,想运功冲开穴道,但在药力作用下,却是徒劳无功。
易逐云笑容邪魅,随手扯过一块布帛,将杨过双眼蒙住。
小龙女款步走来,只见她脸颊微红,轻声道:“师侄,这茶水似乎有些问题?”
易逐云笑道:“不过是些镇定药物罢了,让杨过饮下,好平复他心绪。”
杨过心中却是雪亮,暗暗叫苦,却又无可奈何。先前那些关于祖上、父仇的思绪,此刻皆已抛诸脑后,脑海中只剩小龙女身影,以及那一对翩翩起舞的白色蝴蝶。
易逐云见榻边有一本册子,伸手取过,轻轻翻开一页,随即又慌忙合上,放回原处。
他转身笑道:“小龙女,你在此照顾师弟,我且出去片刻。”
疾步而出,将门轻轻带上,又叫来店小二,递过一块银子,附耳低声叮嘱几句。那店小二笑嘻嘻地站在门前,尽职尽责地看守。
易逐云侧头坏笑,心道:“甚么纯爱,还是赶紧结婚生子,好好帮你郭伯伯打鞑子才是正事。至于小龙女,便让她去保护莫愁吧,真乃完美计划!”
他下楼寻了一处空桌,要了一壶好酒,几碟小菜,悠然自得地品尝起来。心想:“程英喜欢隐居山林,芙妹却偏爱热闹。芙妹那脑筋,定然是听程英的。”
他心中有些焦急,但寻人哪有那么容易,又想:“也不知程英现在情况如何,我杀了赵志敬之事会不会传扬出去,若芙妹知晓,定然欢喜。”
他虽烧毁大宋水师三处水寨,但皆是假扮蒙古高手所为。还想着干一件轰动武林的大事,但想来想去,却是毫无头绪。
咕嘟咕嘟饮下一壶老酒,扔下银钱,大步迈出鸳鸯楼,抬眼望向那牌匾,又是一阵坏笑。
迈出几步,琢磨着上屋顶瞅瞅,却突然听到“呸”的一声。
他斜眼瞧去,只见一个中年汉子挺胸抬头,瞪着自己,一脸的不爽。
那汉子胡子拉碴,衣服破破烂烂,又“呸”了一声,不屑道:“甚么东西!”
易逐云一听这话,火就上来了。
他搞不明白这乞丐为啥对自己这么不客气,于是大声喝道:“臭要饭的,就连你们帮主也得给我几分面子,你再这么不识相,小心我揍得你满地找牙!”
那汉子一听,叫道:“好啊,我倒要瞧瞧你这小白脸有啥本事!”
说着,就先动手了,一掌劈将过来。
易逐云往旁边一闪,左脚踢向那人的小腿,接着转身,右腿横扫那人的脑袋。
那人连连后退,怒气冲冲。
易逐云见他能躲开,心里也稍微有些吃惊,同时也不认识对方的武功路数,心想:“难道鞑子已经派人混进丐帮了?”
他环顾四周,发现老百姓都已经躲远了,生怕被波及。
那人又冲了上来,变招出掌。
易逐云双指如剑,后发先至,指向对方的手腕要穴。
那人手掌还没推出来,就不得不收回去,大喝道:“这点小把戏,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变掌为指,点了过来。
易逐云见他食指晃动,来势虽然不快,但自己上半身的要穴却都被罩住了,竟然不知道他要点哪里。
他索性不躲不闪,任凭对方点过来。
那人点在易逐云膻中穴的位置上,正得意着,却发现没点中,心中一惊,反而被易逐云的真气给震了一下,手指有点发麻,这股麻劲还传到了整条左臂。
他连忙变招,又一指点向气海穴。
易逐云虽然已经移位了穴道,但对方出手这么狠毒,怒不可遏,喝道:
“臭乞丐,你真想点死我啊!”
双腿连环踢出,扫向那人。
见那人躲开,右掌一式“潜龙勿用”推了出去,使足了十成力道。
那人又出一指,指力透了出来,呲呲作响,虽然化解了掌力,但也退出去了一丈多远,不由得惊讶道:“这是什么掌法?”
易逐云笑道:“劈狗掌!”
纵身而起,双掌齐出,一式“龙跃云津”打了出去。
那人双手各出一指,飞快地迎了上来。
易逐云再加了一掌掌力,砰的一声巨响,那人被震出去两丈多远,地上的石砖都被踩碎了,嘴角还流出了一点鲜血。
易逐云突然明白了过来,暗赞此人指法指力都很厉害,问道:“一灯大师的指法?你是武三通?”
那人虽然被掌力打伤,但听到易逐云这么问,还是得意洋洋地说道:“小儿掌法不错,若是我师父出手,你一招都过不了。”
这人就是武三通。
陆家庄那事后,他妻子为了救他死了,他就疯疯癫癫地在江湖上混了几年。后来时间一长,疯病竟慢慢好了。点苍渔隐在大胜关英雄大会上听到有人说起有这么个人物,就到处找,最后终于找到了。
武三通听说两个儿子都长大了,高兴得不得了,就来襄阳看看他们,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易逐云。
他年轻时在情场失意,一见到长得英俊的年轻人就觉得不顺眼,所以故意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