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是如此!”铁御史直言不讳:“圣上若是听信此等无稽之谈,才真正是上了人家的当!”
这老头子越说越过分了。
李次辅立即便出声呵斥:“铁御史,这是在圣上跟前,你如何能够这般言行不当?!”
言行不当?
铁御史从鼻孔里头哼了一声,压根就没有把李次辅当回事。
他转过身,跪得笔直,双手呈上一份厚厚的卷宗。
楚博的右眼皮立即跳了跳。
李次辅同样也是吓了一跳。
连带着几个阁老们都变了脸色,纷纷你看我我看你。
永昌帝看了夏太监一眼。
夏太监立即便上前去将铁御史手里的卷宗接过来了,恭恭敬敬的递到永昌帝的书案上。
永昌帝面无表情的看完。
随后便长久的皱着眉头没有出声。
这样长时间的沉默实在是太过令人难受了,连向来沉得住气的楚博都一时忍不住深吸了口气,揣测着上面到底是什么。
不过好在他们很快就不必猜了。
因为永昌帝已经挑眉看了他们一眼,淡淡的说:“都瞧瞧吧,看看咱们这位所谓的清官,是如何的清廉法!”
话音一落,夏公公已经上前将那些卷宗都拿下来,先递给了楚博。
楚博看完,顿时忍不住闭了闭眼,随即才默不作声的给了李次辅。
李次辅的表情就要精彩的多了,不知道为什么触笔会是这么个态度,他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才伸手接过来,等到拿在手里看了一眼,他顿时浑身都打了个冷颤。
而后才失声说:“这怎么可能?!”
一个嫉恶如仇,一个敢在刚当上进士就顶撞当朝首辅的人,一个混到了好几把万民伞的好官,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他张了张嘴,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面如土色的坐在了原地。
其余几个阁老接过去看了以后也同样是目瞪口呆。
大家都是官场上的老手了,自认为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
但是却都没见过任重这样的!
表面上忠肝义胆。
实际上,实际上却是个怪物!
他侍母至孝,从小就陪着母亲一道住,母亲在床上躺着,他就在地上打地铺。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十年,一直等到他终于当了官,娶了媳妇儿。
可是仍旧还是过这样的日子。
每天晚上都卷着铺盖去陪着母亲。
后来好不容易生了个女儿,女儿七八岁的时候,原本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夫去世。
本来正常人家就都这么算了。
在这件事上头,男方家里人也一再的说明婚事就此作罢,不要耽误了孩子。
可是,任重竟然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关到了寺庙的钟楼,活活的把人给饿死了。
美其名曰,饿死是小,失节事大。
李次辅在心里骂了声娘。
要找人来充当什么千古名臣,也要找一个正常的。
这个任重算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就他干的这些事,说他是忠臣?
百姓们撕碎他的心都会有。
谁家里没有女儿啊?
但凡是个人,都不会害死自己的骨肉。
铁御史见所有人都不吭声了,终于忍不住开始质问:“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所说的文人的脊梁!是你们文人的风骨!你们文人的脊梁就是这样的,你们不怕天下人骂死你们!你们不怕读书人以后成为一句骂人的话!”
他这句话,简直就像是一个个的巴掌,毫不留情的打在了李次辅他们脸上。
因为李次辅是任重的座师,任重死了之后,他这个做人家老师的当然要为这样尽忠职守的徒弟找回公道。
可谁料到,任重他的那些好名声全都是装的!
这谁能想得到啊?!
李次辅至今都还记得任重第一次带着妻子上门来拜访。
他的妻子看上去都四十多了,足足比任重看起来大了十几岁。
任重对着他的妻子还十分温柔。
李次辅当时便觉得这是个重情义的。
谁知道......
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铁御史,这,这其实也是你的一面之词,还有没有别的证据?”
仿佛就是等着他问这一句。
铁御史立即就说:“当然有!任重的妻子,就可以作证!”
任重的妻子?
李次辅惊疑不定:“他妻子不是死了吗?”
任重对外一直表现的重情重义,对这个妻子言听计从。
妻子生病之后,他事必躬亲的照顾。
只是后来听说妻子还是撒手人寰了。
为了这个,大家都曾经专程去劝解过。
怎么就又没死了?
永昌帝不再听他们打嘴仗,挑眉说:“宣!”
夏公公立即便完了弯腰,而后出去拍了拍手。
没一会儿,一个形同老妪的妇人脚步蹒跚的进来,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
或许是这样的地方实在是太过威严和华丽了,任夫人紧张的厉害,手一直都在抖。
旁边的铁御史急忙安慰:“夫人,您别害怕,这是圣上!圣上乃是真龙天子转世,一切魑魅魍魉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您有什么委屈,尽管说来!”
李次辅的右眼皮疯狂的跳动。
任夫人趴伏在地上打哭出声:“皇帝陛下,求求您替民妇的女儿做主啊!民妇的女儿才七岁多,八岁都还未到,结果却被任重活生生的关在了庙里饿死,死了以后,还要将她的尸骨送去跟黄家的人合葬......”
还真的做过这么缺德的事儿啊。
楚博的手指动了动。
到底是谁想到这个法子的?
先抬高任重的名声,让全城参与,将任重的名声抬高到一个不可企及的高度,然后,再闹出这么大的事,在所有的人面前揭破任重的真面目。
这样一来,任重的话还有什么可信度?
欲抑先扬,这一招简直用得是出神入化。
而且,这样一来,卢家的事让太孙去查,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的阻碍了!
高手啊!
恨不得一箭打下十只鸟来。
他多看了铁御史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