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星沉,乌云汇聚。
空气中的湿气明显变重,风似乎停了,房间里越来越闷。
王夫人捂着王霸霸的耳朵,告诉她快要下雨了,至于街上的叫声,是狗在吠,是鸡在鸣,是勤快的铁匠老崔在抡大锤,而头顶不断破碎的瓦片,是山里的鬼魅在警告那些不睡觉的小孩子,如果十响过后还睁着眼睛,便会把它们抓进山里吃掉。
王霸霸很害怕,蒙着眼睛说要藏到床底。
监察院门前长道上,言若海站在陈萍萍身后,忧心忡忡地看着西南方。
他们不是感觉闷出来透气的,是因为察觉到情况起了变化,这份不安来自那道令所有强者战栗的剑气,来自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来自久未回报的信使。
“言若海。”
“院长。”
“马上叫人通知荆戈,即刻引黑骑去理正街。”
“院长,黑骑不是你……”
“快去。”
“是。”
言若海刚要动身,就见一人抱臂跌跌撞撞由拐角跑来,鲜血滴了一路,快到监察院门口时还摔了一跤。
“好像是一处主簿邓子越。”
“言主办,陈……院长,不……不好了,我们……中了埋伏,朱主办带人……杀进前院,突然遇到十名黑衣人的狙击,弟兄们……全……全死了。”
“什么?十人?这怎么可能!”
言若海不相信,朱格不仅带走了一处和六处所有能打的人,还动用了守备师的精锐箭手,人员规模超过三百,这些人会被十个人杀光?
哒哒,哒哒,哒哒……
伴着快响的马蹄声,一匹战马冲破夜色来到监察院门口,骑士还未下马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言若海借着灯台的光芒仔细一看,就见身着漆黑锁子甲的骑士身上沾满血浆,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淌。
“院长,黑骑遇袭,死伤惨重,荆统领……荆统领他……力战殉国。”
“黑骑那边也出事了?”
言若海的脸色与天空越来越沉的乌云连成一片:“敌人可是一群黑衣蒙面的剑客?”
“是。”
“有多少人?”
“大概,二十个。”
二十个人冲黑甲骑兵战阵,还把八品巅峰高手荆戈杀了?
言若海不愿相信这则情报,但是伤痕累累的邓子越和血染战甲的黑骑小队长的表现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不相信是吗?我来告诉你们答案。”
啪叽!
伴着低沉的嗓音,一道黑影跌落在地,言若海仔细一瞧,是个人。
披散的卷发,黑色头带,下面的粗布长袍外面加了件小衫,正是监察院名义上的院长,庆国用毒第一人费介。
二人看向正前方,只见东城兵马司营房墙头立着一黑衣蒙面人,随着一只手将遮掩口鼻的黑巾扯下,一张冷酷而阴沉的脸出现在几人面前。
“肖恩!”
言若海自然识得在监察院地牢关了二十年的重犯。
“保护院长!”
随着他的暴喝,门后跃出两人,皆黑袍长刀四方髻,标准的虎卫打扮。
福正街的虎卫只有九十二人,少了四个,其中两个被范建安排在陈萍萍身边保护这位老友的安全,且都是八品巅峰水平,亲信“鱼肠”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二人才下台阶,便有两道剑光自门楼两侧落下,叮,叮,伴着两声金铁交击,剑光一荡,向下一截,锁住长刀转过半圈,唰,一颗头颅滚下台阶,骨碌碌来到几人脚下。
言若海低头一看,正是在虎卫中只比高达弱一筹的鱼肠。
他又朝另一边望去,剩下的那名虎卫也没撑多久,两招后左腿被刺中,然后是心口窝,长剑一抽,俯身倒在门前,鲜血顺阶而流。
只用三招就杀了鱼肠的蒙面人由陈萍萍和言若海身边走过,顺手一剑刺死了过来报信的黑骑小队长,言若海大怒,反手丢出一把飞刀,只见一道光华晃眼,飞刀被磕偏,下个瞬间就觉右腿一凉,鲜血迅速染红了官袍下摆。
是后面那个黑衣人,趁机在他的腿上划了一剑。
“若不是大人嘱咐留你性命……”
第一个黑衣人冷冷地瞪了言若海一眼,走到肖恩身边立定。
第二个黑衣人没动,后退几步,抱剑立于门下。
言若海忍痛转头,想要呼叫监察院内余下干事支援,虽然多数是一些文职人员,但是院中藏有弓弩、袖箭、毒气等装备,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这时他才注意到除了隐身门梁偷袭虎卫的两个蒙面人,门房顶到连接两侧耳房的院子上另有十名黑衣人一字排开。
他们……什么时候?!
这时肖恩俯视轮椅上的陈萍萍,挥了挥手:“全杀了,一个不留。”
上方十人纵身入院,很快,衙门里剑鸣不断,惨叫声此起彼伏,听得半跪在陈萍萍身边的邓子越冷汗直流,一颗心沉到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