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眼惺忪的张轻云汲拉着鞋子冲出来,看到大堂里正坐在哪里喝着热姜汤的张若的时候,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
“爹爹!”
她冲了过去,扑倒在张若的膝前。
伸手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张若笑着道:“怎么还掉眼泪了呢?我记得咱们当年离开长安的时候,你没有哭,一年多前你离开关外回长安的时候,也没有哭,今天你爹我回来了,咱们又团聚了,怎么还哭了呢?快起来,不要让大家看笑话。”
张轻云进来的时候,屋子里还有七八个都在喝姜汤的人,都齐唰唰地站了起来。
他们都是知秋院的人,而张轻云现在可是知秋院的三把手,大名鼎鼎的张丙呢!
张轻云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抹干净眼泪,道:“当年离开的时候,前途渺茫,觉得左右大不了是一个死,有什么好哭的呢?一年多前离开关外,奔赴新战场,战意盎然,只有兴奋,也不会有伤悲。只是现在,一切都在向好的情况之下,您居然冒着这样大的危险一路赶回来,自然是让人担心的。而且按计划,您应当在一个月之后才抵达的,但您提前了这么多,很显然是破坏了早先制定的入关计划,这多么危险啊!”
张轻云的目光看向那些护卫,护卫们都垂下了头。
“不用怪他们,是我坚持的!”张若摆摆手,笑道:“有什么好怕的,令狐野几年前不敢杀我,现在就更不敢杀我了!”
“他有什么不敢的!”张轻云摇头道:“你是秘密入关,他杀了您,只是推作不知,我们能奈他何?就算他真不敢杀您,但把您扣起来呢?”
“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张若拍拍胸脯:“说起来还得感谢这些兄弟们,他们是真辛苦了,我只不过是一路跟着他们走而已。”
张轻云叹了一口气,转身向着那几个汉子行了一礼:“家父给大家添麻烦了!”
几汉子赶紧还礼,连道不敢。
说起来这一路因为张若的要求,他们这些人是真正的会累死,因为先前制定的计划,全都作废了,而要一路避过各类势力的地盘进入到长安,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等到罗英把所有人都安排好之后,已经是四更时分了。
不管是张若也好,还是张轻云也罢,更是全无睡意,父女两人干脆就在书房之中说起话来。
“今日入城,全无阻碍,这么说来,北庭已经在长安有了一定的掌控力了?”张若问道。
张轻云微笑道:“倒也不像您说得那样,我们掌控的主要军事力量,如今正在永丰仓那边呢,您之所以能顺利入城,只不过是因为现在黑冰台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罢了。当然,禁军之中也有一些人愿意投靠我们,特别是一些消息很灵通的军官。”
“国之将亡,便是这样一副景象啊!”张若叹道:“本来该是都城守护者的这些家伙,轻易地便能与外人勾结起来。”
“爹,我们可不是外来者,真要说起来,这些人该算是弃暗投明!”张轻云有些不满。
张若摆摆手,苦笑道:“不说这个,这一路行来,看起来情况很不妙啊,难民越聚越多,朝廷如果没有一个妥善的安置计划,会出乱子的。”
“卫政道现在连长安城里的人都嫌多,他还会管外头的人?”张轻云道:“城外难民真敢骚乱,禁军绝不会心慈手软的。这些天来,城里一直在盛传城外的人要进来抢他们的粮食,抢他们的生机,城内的人对于城外的这些难民,又是恐惧又是愤恨,真要乱起来,难民就要遭大殃了。”
“不是说蜀中可以接受百姓,你们也一直在往蜀中转运吗?”
“爹,我们的力量也是有限的,您也知道,翻越秦岭进蜀中这条路有多么险,平常时节都不好走,更别说现在这个季节了。而且我们往蜀中输入的人,也是要具备一定的条件的,我们不可能一视同仁。”
“所以只有那些对你们有用的,才会一路之上得到安排,安全地抵达蜀中是吧?”张若反问道。
“是这样的!”张轻云直言不讳:“爹爹,这可不是当滥好人的时候,什么人都想帮,到最后,就是什么人也帮不了。我们开放了这条路,就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善意了。”
“凭他们自己的力量,只怕能到蜀中的,廖廖无几!”
“是的。”张轻云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一路之上,惨事不断。有些老人甚至为了省一口吃食,将身上的衣服全都脱下来给儿孙裹上,然后赤条条的从悬崖峭壁之上一跃而下的,沿途之上,饿死的,冻死的,不绝于道。可谁也没有办法,这便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