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的春风吹绿了一年又一年的柳树。
这一天傍晚,郭阳沿着泉水湖公园的驿道跑步,沿途的杨柳树下,坐着不少歇息的老头老太太。
“柳树还能成精?”
“但是奇了怪了,今年的柳絮真的好少。”
“会不会是输液打针的讲究?”
“管他那么多呢,总归是好事,这下可以回去给我闺女说说了,她这段时间都不敢出门。”
“柳絮过敏啊?”
“是啊,每年一到春天,就一个劲儿打喷嚏,脸上起疙瘩,眼睛又红又痒,嗓子难受,流鼻涕,整个人的状态就跟重感冒一样……”
郭阳一边慢跑,一边听着老头老太太们闲聊。
沿途都是一些七八十年代后种植的杨柳树,现在正值壮年期,如果不输液绝育,每年的飞絮期能从5月初持续到6月份。
确实有够烦人的。
公园里也有几棵有上百年历史的柳树,郭阳就停在一棵古柳树下歇息。
柳树的寿命一般在50年至100年,在适宜的环境下可以达数百年。
但西北地区干旱、少雨、风沙大,柳树在几十年内就会空心、腐朽。
眼前这棵古柳树树龄已近120年,接近西北地区柳树的生命极限,垂垂老矣,实属不易。
但其所承载的丰富精神内涵却代代繁衍。
左公柳啊!
要说到西北的行道树,左宗棠是永远也绕不过去的名字。
古人写西北的诗词中最常见的词句是“大漠孤烟”“平沙无垠”“白骨在野”“春风不度”等等。
纵观世界战争史,每一次残酷的战争也都是一次次的生态大破坏。
然而,左宗棠和他的湘军改写了西北风物志。
这位自号“湘上农人”的种树深度爱好者,一边打仗一边种树。
十余年间,植树量近两百万株,仅甘肃一省的就有约五六十万株。
榆树、柳树、杨树……
“上相筹边未肯还,湖湘弟子满天山。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
东起潼关,越河西走廊,直至哈密,再从哈密延至南北疆,全长4000多里。
几千里大道,百万棵左公柳及陌上桑、沙中湖、江南景的出现,为西北灰黄的天际抹上一笔重重的新绿。
左宗棠经略西北,给人一种把边疆当自己的家来建设的感觉。
1934年,是年正遇大旱,无奈之下百姓以柳树皮充饥,漫游西北的张恨水看到沿路左公柳被砍伐殆尽,树皮都被剥下来用于充饥,遂写下:
“大旱要谢左宗棠,种下垂柳绿两行。剥下树皮和草煮,又充饭菜又充汤。”
在《中国的西北角》中也有这样的记载:“庄浪河东西两岸的冲积平原上杨柳相望,水渠交通……道旁尚间有左宗棠征XJ时所植柳树,古老苍劲,令人对左氏之雄才大略不胜其企慕之思。”
如今,尚存于世的左公柳仅剩数百株,然西北“千里一碧”的景色更盛,引得春风常度玉门关。
只是每年春季树木进入繁殖成熟期后,杨树和柳树就会产生漫天飞舞的杨柳飞絮。
不仅容易诱发鼻炎、破坏环境,还影响呼吸道健康,让人避之不及,叫苦不迭。
绕着公园跑了一圈,郭阳才开始向家里跑去。
这一趟下来有六七公里的路程,直跑得大汗淋漓,基本上沿路都没什么飞絮的影响。
全王生物的植物生长调节剂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而且为了在兰市、酒泉等地普及,全王生物特意在价格上做了让步。
让城市园林绿化部门承受得起这个成本。
毕竟一座城市,动则几万株,十几万株杨柳树,每年都打针输液的话,那成本可真不低。
洗漱过后,郭阳只感觉浑身舒畅。
……
时值五月,春意盎然,在很多城市,走上街头,到处可见漫天飞舞的杨柳絮。
京城。
陶女士下班回家的路上,公交车车窗关得严严实实,但没一会儿依然被漫天飞舞的杨柳絮团团包围。
公交车前一片雾蒙蒙。
行道树内里的草地上,雪白色的杨柳絮一堆堆的,仿佛积雪。
看着就吓人。
陶女士心惊胆战的坐到了站,只能套着口罩,硬着头皮往家走去。
但即使这样,杨柳絮似乎能穿过口罩的缝隙精准找到鼻孔钻进去。
等到家时,陶女士只感觉鼻炎又犯了,浑身难受。
只好找出准备好的药吃了。
“京城为什么这么多杨柳树啊!”陶女士忍不住吐槽道。
他老公马晓卫在一旁说道:“以前为了治理风沙,栽了很多杨柳树,现在都进入壮年了吧。”
“杨树是京城最高大的树种,柳树是京城绿期最长的阔叶树,可以说是京城生态绿线的骨架树种。”
“说起来,这些杨柳树也为生态环境的改善,城市景观的提升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陶女士白了一眼,这时候你不该安慰我吗?你给我解释个什么劲啊!
MD!越想越气!
陶女士只好到论坛上发泄,结果找到了不少的共鸣者。
“杨柳这种树能不能砍掉!!!过敏性鼻炎要疯了。”
“鼻炎这两天直接快去世了。”
“我就没见过还有比京城更牛批的杨树毛子。”
这时,有人回复道,“曾经京城大规模砍柳树,砍完发现,原来飘的是杨絮。”
不只是京城,网上关于杨柳飞絮的吐槽一大堆,几乎整北方地区都受到了严重影响。
有的网友还晒出了各种各样的照片,惹来各种吐槽。
还有的网友直接打电话到相关部门进行投诉,各种媒体报道也纷至沓来。
面对群众的砍树请求,官方也呼吁要尊重自然、顺应自然,对杨柳飞絮要宽容。
杨柳确实对城市绿化做出了重大贡献。
有媒体写道:“我们不能读着《白杨礼赞》,享受着夏日河边的柳荫,又想着把它们砍掉。”
也科普了一些现有的治理措施。
高压喷水、地面湿化、及时清扫、更新改造、疏伐抚育、高接换头、植被阻滞、整形修剪……
但每种防治方法都各有弊端和局限性,而且所有防治都需要投入。
面对这种解释,广大的网络群众可不买账。
在网络上各种调侃。
“洒水车这两天也不见了踪影。”
“等下雨就出来了。”
南方曾经也有大量的杨柳树,不过在**十年代,都逐渐的砍掉了,换成了香樟、桂花等树种。
这时候也有显眼包在网上秀了起来。
“南方小飞侠让一下,我请北方小飞侠看看我们南方十里飘香桂花树。”
“北方的宝,南方的杂草。”
“南方的朋友,你那里下“雪”了吗?鹅毛大“雪”的那种!”
在这种网络氛围下,现实中杨柳飞絮造成的危害也越来越多。
除了许多人染病外,还发生了不少的意外火灾。
5月3日,安徽宿州的赵师傅为了清理杨絮,点了把火,想把满地的杨絮烧掉,没想到干燥的杨絮遇上明火就发生了爆燃,赵师傅不幸被烧伤。
5月4日,河南的元某在点燃杨絮时,引起火势蔓延,最终过火面积较大、过火猛烈,造成了严重的社会影响。
5月7日,16岁的朱某在公园玩耍时好奇心作祟,用打火机点燃公园地面上的柳絮,之后柳絮被风吹动,引燃苗木……
5月8日,京城顺义区发生了一起点燃杨柳絮引发的火灾事故,导致5辆汽车不同程度受损。
网友的口诛笔伐,社媒的舆论引导,消防的积极宣传……
不论怎么议论,如约而至的飞絮,再一次因为被大家的集中关注而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但总有那么些城市,在这个春天搞起了特殊。
兰市的飞絮期,一般从4月下旬要持续到5月中旬。
然而,5月都快过了一半,人们才惊觉,今年的杨柳飘絮呢?
正在上网的朋友,看到网络上的讨论,会不自觉的打开窗户,看看窗外是不是正飘着如雪花般的柳絮。
然而往年随风漫天飞舞,俨然冬日雪景一般的场景不见了。
就是单纯的一片绿。
“卧艹,什么时候兰市的绿化管理做得比京城还好了?”
在大街上,市民大摇大摆的骑着电动车上下班;
在大学校园里,骑自行车上课的学生一路飞奔;
消防部门看着少得可怜的杨柳絮,也纷纷松了口气。
这番景象自然少不了媒体的报道,也被好事的网友搬到了网上去。
“今年兰州杨柳絮少得可怜,突然间还有点不习惯了。”
“有谁知道怎么回事啊?我家两老人天天在说是不是杨柳成精了。”
“啊?杨柳絮其实是种子,只是种子上有很长的白毛,像棉花一样带着种子四处飞舞,之所以不开花,是因为给树打了绝育针。”
“树还能绝育,长见识了!”
“飞絮飞了几千年了,为什么你不喜欢就要给人家打绝育针。”
“京城你快打啊!我的鼻子还想活。”
不只是兰市,西北其它城市的市民也想起满大街给杨柳树打针输液的场景,才恍然大悟。
“现在的技术真牛逼!”
“这效果杠杠的。”
……
京城,某区园林绿化主管部门,正一脸苦恼的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老王,你们不是在搞那什么高接换头吗?到底有没有效果?”
面对主管领导的询问,园林绿化局的王副处长无奈说道:“今年才把树干锯掉嫁接成雄株柳树,至少要等三年才能看到效果。”
见局长脸色不渝,他又说道:“理论上可行的,但高接换头只对柳树管用,杨树该飘絮还是要飘啊!”
局长又问:“打针呢?”
“每年都要打,技术要求也高,而且现在的药剂成本普遍太高。”王副处长说道。
“那不可能真要砍树吧!”
“明年就奥运了,谁敢去砍树?”局长神色一黑,“砍了树谁去防风沙。”
杨柳树是京城主要的乡土树种,蓄积量也占到了全市的百分之四十几。
京城杨柳雌株体量较大,全部砍除只留雄株不现实,也破坏了生态环境的平衡。
全部换树种也不现实。
乡土树种相对安全并有诸多优势,将大量乡土树种换掉,极有可能带来无法预测、不堪设想的生态问题。
很多外来物种入侵破坏生态平衡的案例已经给了我们太多教训。
一时之间,京城也找不到太好的办法。
会议室一片沉寂,烟雾缭绕。
这时,一位年轻小伙说道:
“局长,我在网上看到甘肃那边的城市,今年受杨柳飘絮的影响很小,说是打了绝育针,要不要问问?”
王副处长下意识的说道:“都说了很贵,成本很高,最多只能在明年奥运场馆附近打打针。”
“甘肃那边是个例吗?”局长鼓励式的看向小伙。
“不是,应该是普遍性的,兰州、酒泉、西安好几个城市今年都控制住了。”
王副处长讶然的说道:“怎么可能,那得花多少钱?”
“问问不就知道了。”
很快,答案就得到了确定。
西北不少城市都使用了一种新型的植物生长调节剂,成本比一般的药剂低,对树体的伤害小,自然技术要求也没那么高。
其实只单成本低,就足够让人动心了。
京城的杨柳树多,但西北的城市不见得杨柳树就会少。
论财力,西北都是一些苦哈哈城市,别人都用得起,为什么我就用不起。
抱着这种心态的城市不少,问一问又不会亏本。
即使不上门询问,在农资经销商的推销下,不少园林绿化主管部门也动心了。
足够便宜,效果好,技术要求相对较低……除了每年都要打针,就没其它什么缺点。
无论长期使用,还是临时应急,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兰州全王的一处实验里,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一声不吭的在玻璃瓶里调试着各种试剂。
粉的、红的、蓝的……有些还翻滚着冒着泡。
仿佛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看着就像是科幻电影里的大反派。
好一会儿,一群人才忙完,出了实验室,喝一口自己调配的植物提取物混合饮料。
“慧姐,实验室去年搞的那个植物调节剂火了,知道不?”
“哪个调节剂啊?”李慧挑了挑眉,说道:“这两年实验室出的成果多,记不住了。”
袁方笑道:“给杨柳树绝育那个呀,你不是最讨厌杨柳絮了吗?今年兰州的飞絮少了好多。”
“哦。”
“听说好多城市都下了采购订单,尤其是京城,看到价格便宜,就一口气采购了一百万元,现在总销售额已接近千万元了。”
“这个产品是你主导研发的,按比例来,销售提成是拿,只可惜这个产品利润不高。”
李慧这才后知后觉的说道:“又到杨柳飘絮的季节了啊。”
袁方无奈的扶了扶额头,还真是搞研究入迷了,不过在实验里大多数人都不是很关心这个。
植物生长剂确实立了大功,一小瓶只要一两元,一棵成年的大树也只需注射四五瓶。
一棵树的成本控制在10元以内。
一些有钱的城市主城区全部杨柳树绝育,也不过几十万的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