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小羽一脸期待地看着温夫人,问道:“母亲是要传授羽儿《风阴宝鉴》吗?”
之前小羽和关忠已经够豪奢,两个人住客栈,还要单独包个院子。
如今温夫人直接包下整个客栈,还把店伙计、厨房伙夫都赶了出去,屋内外都是她自己用惯了的侍女、下仆。
这会儿客栈停放客人马车、行礼的大院子,空荡荡只有她们两个。
侍女在远处的廊檐下候着。
“喔,你知道《风阴宝鉴》,是关忠告诉你的?”温夫人有点犹豫。
她只是想在入夜前,亲自测试一下“关羽”的剑骨。
“嗯,忠叔告诉我,母亲少年时闯下‘丹霞仙子’之名,即便在二十年后的当下,江湖中依旧传颂您的名号与故事。
而母亲威震天下的绝技,便是《风阴宝鉴》。”小羽点了点头,认真道。
关忠之前的确向她介绍过温夫人。
可她当时并没当一回事儿,还心里嘲笑《风阴宝鉴》名字够挫,和“风月宝鉴”只差一个字。
现在“大灭爸”的推衍结果,郑重告诉她:温夫人这个人很不简单。
紫府没能快速将“灭杀温夫人之法”推衍出来,既是与温夫人有关的武道数据不足,也是因为温夫人自身境界并不低。
如铁骑营的“杂兵”,小羽照样不太了解他们的武功路数,可“紫府”推衍几乎瞬间完成。
温夫人笑道:“你在一夜之间领悟了《虎魄七杀》的神意?
《风阴宝鉴》也有神意,咱们来试试看,看你多久入门。”
小羽又惊又喜,这是要传授她《风阴宝鉴》的心诀?
她只是期待温夫人演练《风阴宝鉴》的剑招而已。
心诀是《风阴宝鉴》的根基啊,比吐纳之法还要宝贵,怎么刚见面就要传授给她?
“羽儿一定努力学习,不辜负母亲的殷勤教诲!”
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先把心诀拿到手再说。
若是好意,自然一切都好;若有阴谋,“灭杀温妈妈之法”也能迅速推衍出来。
温夫人收敛笑容,在她耳边快速念出一段文字。
比《虎魄七杀》的心诀要少,只区区二百五十六个字。
“有形之物皆分阴阳,无形之风也有阴阳。阳之风,即是普通人日常感受到的风;阴之风与之相对,不可见,无法感受,阴风吹,而叶不动、尘不扬,带不起有形之物。
正常情况下,人在阳之风中,任何动作皆会带起阳之风,可被人感知到。
可人若融于阴之风呢?”
温夫人没像虎臣那样,一个字一个字地释意。
在说完阴阳之风的概念后,她从小羽手中拿回《凤影剑》,利剑出鞘,身随剑走,剑随意动,意由心主......
“唰唰唰——嗖嗖嗖!”
温夫人动作越来越快,最后如同瞬移一般,上一秒还金鸡独立、回身平崩,下一秒突然出现在十步之外,一招青龙出水,再下一秒,又横移五步,一招白云出岫......渐渐的,大半个院子里,到处都是温夫人舞剑的身影,仿佛她不停闪烁,原地留下的残影都来不及消失。
周围关家仆从,早见识过“丹霞仙子”的剑技,这会儿依旧露出神醉目眩之色。
倒是小羽,脸上的震惊渐渐平息,眼眶里的瞳仁,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看着有中机械的诡异感。
场中演练剑术的温夫人却越来越心惊:这个蛮女竟然能看到她,能捕捉到她的身影和剑招!
六感敏锐之人,若被外人盯着看,是会有感觉的。
温夫人便感应到自己被小羽死死盯着。
刚开始小羽还额头流汗、脑袋左顾右盼,眼神急切且迷茫,可不一会儿,她便逐渐跟上她的步伐,哪怕她步伐诡异犹如瞬移,小羽也不曾被晃点。
一套“阴风八十一剑”打完,温夫人气归丹田,神回泥丸,利剑入鞘,“锵!”
“有何感悟?”她盯着小羽双眼问道。
——感悟?我现在只想说——感谢你,因为你,我要化身风中之神!
小羽心中欢喜欲狂,面上露出思索与纠结之色,道:“似有所悟,但不好言说。”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温夫人淡淡道。
小羽想了想,道:“母亲可知道,我能杀孔瓒,是借用了鬼神之力。
从横沙关到飞仙渡的路上,有一座山名为‘三叉岭’......”
她先把埋路边骨、得老鬼报恩的故事讲了一遍,才继续道:“段老叔把我引入了阴鬼之道......我说不清楚具体情况。
像是另一个与阳间有部分重叠的阴曹世界,那里的道路与阳间空间不一样。
所以人待在鬼道,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旗门遁阵的影响。”
话说到这儿,温夫人已有所悟,“你觉得《风阴宝鉴》开辟了鬼道,所以能在人前瞬间移动一段距离?”
小羽轻轻点头,道:“我就是这么想的,因为我有过离魂经验,又熟悉鬼道,所以能追上母亲的步伐。”
这话只是用来搪塞温夫人的。
得到《风阴宝鉴》心诀,又目睹“阴风八十一剑”,“温妈灭杀之法”已完成99%,只差小羽自身对《风阴宝鉴》破绽的直接感悟——也即是自己练一练,熟悉招式和奥义。
所以她看透了温夫人“瞬移”的本质。
仅仅是和借用“鬼道”有点像,并非真的借用“鬼道”。
如温夫人之前所说:人融于“风之阴”。
当时温夫人说的是“阴风”,小羽觉得称其为“风之阴”更恰当。
圣人用“地水风火”四大要素来演化世界。
反过来说,构成世界的成分中有“风”,空间可以细分出“风”之维度。
而构成世界的“风”,又分为感受得到的“人间之风”,和无法被感知的“风之阴面”。
“风阴宝鉴”便是让人短暂融入风之阴。
或许,可以换个更简单的说法:《风阴宝鉴》是从“风遁仙法”删减修改而成的一门仙武技。
此“风遁”,非火影中的风遁,而是类似“五行遁术”的风之遁术。
风不在五行中,“风遁”应该比五行遁术高级不少。
青松道童使用土遁,人瞬间从地面消失,金光一闪,出现在百步之外。
《风阴宝鉴》则是短暂进入风遁状态。
风遁的速度还远超五行遁术,所以剑法诡异至极,难以捕捉痕迹。
......
“这个沙蛮羽很不简单啊!“客栈三楼的一间昏暗房屋内,亚格力喃喃道。
关神通笑道:“的确很有悟性,但她还是说错了,《风阴宝鉴》绝非借‘阴路’这么简单。”
亚格力此时即是鬼神,日常行走在鬼道上,但他照样能在鬼道上“瞬移”。
他轻轻摇头,凝重道:“说什么不重要,毕竟她见识有限,言辞难以表达真正感悟。
真正重要的是,她的确能精准追踪小姐的每招每式。
你可明白这代表了什么?
我活着时已凭《风阴宝鉴》达到人仙巅峰,死后成为鬼神,实力更进一步。
即便如此,我也没把握让关羽跟不上我的剑招。
你远不如我,境界仅比小姐高一筹,遇到关羽......稍微大意,就是孔瓒的结局。”
关神通呆了呆,震惊道:“她嘴上说错了,其实《风阴宝鉴》已入了门?”
“不是入了门,是深得其中三味。当年夫人(温家关老太君)传我《风阴宝鉴》时,我已十八岁,大概三十岁才有如今关羽现在的境界。”亚格力苦涩道。
关神通难以置信道:“剑骨神通对剑道的悟性,都这么强,那剑心通明该是何等恐怖?”
亚格力淡淡道:“她的剑骨不是一般的剑骨神通。
不说其它,单论对剑道的悟性,普通剑心通明绝对比不过。”
“九转易骨丹!原来如此......”关神通恍然大悟。
“嘿嘿,关虎臣错过了好大的机缘。”他又笑了。
亚格力瞥了他一眼,没有说风凉话。
......
院子里,剑道传授还在继续。
即便小羽有意藏拙,温夫人还是被打击得有点精神恍惚,不太想教了。
小羽真把自个儿当成关家亲女儿,拉着她的胳膊、贴着她的胸脯,撒娇卖痴,让她教自己更多。
等温夫人仔细将心诀讲述几遍,又逐一指点小羽的“阴风八十一剑”剑招,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小羽自个儿是兴致未消,但她不可能拉着温夫人夜战。
“忠叔,我不用和母亲、天凤姐一起吃饭吗?”
关忠将她引入西边一处偏院,距离温夫人的屋子有点远,不过环境还算幽静别致。
“在关府,大家也是各吃各的,除非遇到节礼日。”
“可我还没见过天凤姐呢!她下午在干什么,一直没看她出来。”小羽又问。
“我也没见到天凤小姐,大概路途折腾,早早休息了。”关忠道。
——如果害怕折腾,还过来折腾什么?
小羽心有疑惑,却没再问。
......
早些时候,太阳还没落山。
脱离火鸦军的蜀国骑士,也沿着大道往西南方向走。
他们的目的地,同样是雒都,也在日落之前来到“龙头镇”。
“宋副将,镇口的悦来客栈,已被雒都来的贵人包了下来,咱们去镇子里面看看吧!”
一位穿轻甲的西沙戍卫策马回到路口,对领头的宋长青道。
按照虎臣与横沙关郡守的约定,西沙戍卫本该在烈阳侯离开飞仙渡后,立即原路返回。
可虎臣挂了,剩下的西沙戍卫又被编入火鸦军,再没人提回归的事儿。
现在西蜀骑士离开火鸦军,西沙戍卫依旧跟着鹿野卫,去雒都听候蜀王安排。
“什么贵人?哪个贵人有咱们鹿野铁骑营贵?”
脱离火鸦军后,铁骑营“杂兵”的脾气和声音,都高了许多。
西沙骑士表情奇怪道:“关将军的夫人和女儿。”
“呃,哪个关将军?”
“咱们的关将军,关虎臣将军。”
众骑士默不作声,只面面相觑。
魏武道:“先前我听关忠和文龙大人说话,二夫人和天凤小姐,特意赶过来接羽小姐回雒都。”
“都有心思过来接义女,看来关老鸭真没死透。”铁骑队伍中,有人小声嘀咕,声音中有明显的失望。
“走吧,走吧,去镇里,还住个叽霸的客栈,选最好的酒楼,要最好的烈酒,咱们哥几十个喝踏马个通宵......不,要喝三天三夜。”有铁甲骑士叫道。
“艹,跟着烈阳侯的这段日子,可把老子憋坏了。”
“不仅要烈酒,还要姑娘,让横沙关过来的弟兄,见识见识‘十里清水湾’的风光。”
“嘿嘿,天门镇才有十里清水湾,这里嘛,将就下吧。”
众骑士说得兴致勃勃、热火朝天,宋长青盯着悦来客栈的方向,面色阴沉,双拳紧握。
忽然,他偏头看向魏武,问道:“二夫人和天凤小姐到此,你要不要过去拜见?”
魏武连连点头,道:“我正这么打算呢!等大家找到客栈安顿下来,我就过去拜见夫人和小姐。”
“叶兴、罗开,你们带大家去镇子里,找一家宽敞的客栈。记住,是客栈,不是酒楼,不许喝酒,也不许找女人。
不是我老宋不近人情,蜂鸟早把咱们回归的消息发送王庭。
国君和清河郡王正在等我们。”
宋长青扫视众骑士,意味深长道:“你们好好想一想,国君重建鹿野卫,会怎么安置大家?”
众铁甲骑士眼睛发光,脸颊涨红,“我们...都要发达了!”
宋长青轻轻点头,“所以这种时候千万别犯错,耽误了大前程,太不划算。
等回到雒都,等公事已定,什么样的醇酒美人找不到?”
罗开用力一挥拳,兴奋道:“就按宋头说的办,进镇子,找客栈,早早安歇,明早直奔雒都。”
宋长青抿了抿唇,眼神阴郁地看向悦来客栈,声音沙哑道:“魏武,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