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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文化奇观,世为明臣!
    “张居正。”

    朱厚熜唤道。

    张居正连忙应声,道:“臣在。”

    “奇观误国,成祖文皇帝的《永乐大典》,不能成为文化上的奇观,与其束之高阁中,不如择其中精华,编纂实用之书,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之言,各成一简书,清晰明了,能为百姓所用,内阁与善者协理此事。”朱厚熜想了想道。

    《永乐大典》、《陈家书录》的庞大,的“弃置”,让朱厚熜有些心痛。

    不禁联想到了后世三大神书,《民兵训练手册》《军地两用人才》和《赤脚医生手册》。

    在那个特殊时期,为种花家培养了大批实际人才,提高了国家整体医疗水平,增强了国防安全,还促进了军转民的顺利转型。

    不同时期不同方法,大明朝不是后世,不可能照搬后世救国、强国之法。

    即便在时下,编纂出类似《民兵训练手册》、《军地两用人才》的神书,也只能在军伍中流传,不能外泄。

    而似《赤脚医生手册》这般,却能为所有百姓使用。

    《天文手册》、《地志手册》、《阴阳手册》、《医卜手册》、《僧道手册》、《技艺手册》,择精炼实用之言,编纂成书,让大明朝百姓学之,不说人人成才,人人如龙。

    但也能达到类似“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效果。

    大明朝上亿百姓,有九千万百姓都不识字,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而现在世界,已经进入了航海时代。

    五千年前,华夏是绝对霸主,五千年后,华夏一定还要是绝对霸主。

    九千万文盲,乃至于更多的文盲,必定是不行的。

    扫盲,由即将开启的社学计划负责,而如何让华夏人走向世界,成为世界灯塔,就要将这些实用之学灌输到每个人的脑子中。

    圣意降。

    张居正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高拱、李春芳、陈以勤也好不到哪去,唯有没有进过翰林院,没有参与过修订《永乐大典》的胡宗宪暂时无动于衷。

    要从两万多卷书中,精准找到实用之言,其任务量,比再修一本《永乐大典》还重。

    编纂书籍,只用将得到了珍本、古籍、经典等书抄、刻归类即可,不必在意书中思想内容,更不必在意书中有没有夹带私货。

    所谓奇观。

    不一定有多么美丽。

    但一定要大、要壮观,让人一见,就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这不难。

    让人去往上一直堆“东西”即可。

    比如长城,比如乐山大佛,比如《永乐大典》,只要人肯花时间,肯下力气,终有一日能建成。

    但圣上要建的,是要抬高天下数以万万计百姓脚下的“阶石”。

    从上古时期,“礼不下庶人”为始,文化就与庶人无缘。

    广开社学,是圣上给了庶人获取礼仪、知识的机会,开启民智,是给了庶人一把推开世界大门的“钥匙”。

    庶人还要自己去找世界大门,万一门开错了,还可能会跌入万丈深渊。

    而实用之书,就是圣上为庶人选择了一扇世界大门,庶人只需把钥匙插进去即可。

    可是,圣上选择了这一扇世界大门,不是天然存在的。

    这扇世界大门,要内阁去亲手建造,内阁要对上百万卷中进行甄别,弃之糟粕,取之精华。

    再将这些“精华”,以最简洁,最直白的语言,编纂成一本,或几本薄薄的书。

    任何一种“精华”,都有上千册,都有上千卷,都有上千万字。

    内阁要做的,是将之压缩千倍。

    微言大义。

    还得是能让世人都能看懂的微言大义。

    自古以来,最微言大义的书莫过于《春秋》。

    《春秋》是孔子根据鲁国史官所编《春秋》加以整理修订而成的,它以鲁隐公为始,鲁哀公为终,以简洁的语言和隐晦的表达,记载了二百四十二年间的历史。

    内阁却要记载华夏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人文、地理等等实用之学。

    不仅要写,还要去让人践行,实用之学,不经过实践怎么行?

    张居正几人都绝望了。

    这哪辈子才能完成圣上的期望啊。

    张居正不是个喜欢推诿扯皮的人,但这时,还是忍不住出言试探道:“圣上,要不,再想想?”

    高、胡、李、陈也是如此,抬着头,露出了唏嘘的面容。

    朱厚熜忍俊不禁,摇摇头,提醒道:“朕都说了,让你们择与善者同书,不是让内阁独自完成,你们啊,总想着什么功劳都集于自身。”

    人啊。

    总是想着尽可能得好处。

    就和成祖文皇帝下令编纂《永乐大典》,后人就只记住了主持编纂的解缙、姚广孝,其他的,皆以一个“等”字概括。

    万千功劳,都归于了解缙,归于了姚广孝。

    但《赤脚医生手册》,是没有具体的编者的。

    造福华夏万民的功劳和功德,归于所有参与、贡献者。

    就以编纂《医卜手册》为例,内阁可以召集天下名医国手来一同参与编写,对世间万般疾病、病理进行探究,然后论症、对症给出下药法子,或许不需要太多医书做参考,手册就成了。

    不是让内阁真的根据《永乐大典》中医书内容进行一个个验证。

    先不说那么多医方对不对症,就是真对症,也不能找来那么多病人愿意去当亲身试验。

    许多医方,发热会用附子。

    但凡胆子小一点,那附子汤药都不敢喝,诸如此类病症,也要从人心出发,尽可能找到替代方子。

    桩桩件件的事,不能穷举,他等不了那么多时间,大明朝也等不了那么多时间。

    做事要灵活,大明朝腾飞在即,不容耽搁。

    张居正内阁松了口气,跪伏于地,齐声道:“圣明天纵无过圣上。”

    黄锦跟着一拜。

    朱厚熜摆了摆手,道:“既无他事,那都回阁办事吧,关于琉球内附之事,给予琉球王国中山王尚元及琉球国人的国书,张居正,就由你来写。”

    “臣遵旨!”

    ……

    两万里直道照旨办事。

    与琉球国国书的回文,张居正挥笔而就。

    编修百家手册的事,内阁内部先做了分工,作为内阁首辅大臣,张居正理所应当成了能获取大多数功劳的监修。

    高拱、胡宗宪居正、副总裁,李春芳、陈以勤居都总裁,各司其职,组织负责各方面具体工作。

    而第一件事,便是谕令南京,将南京文渊阁中的《永乐大典》全部藏书送来北方。当年,成祖文皇帝移都顺天,只挑选了部分藏书带到新都。

    在正统十四年的时候,南京文渊阁遭过一场大火,《永乐大典》所据原稿付之一炬。

    所幸,《永乐大典》在纂修完成后,还抄录了一部。

    原稿不在,抄本还在。

    嘉靖三十六年四月,陪都南京宫中失火,奉天门及三大殿均被焚毁,苍天怜见,收藏在南京文渊阁的《永乐大典》抄本,也差点毁于大火。

    这次,借着机会,把所有南京文渊阁的《永乐大典》藏书全部调来,内阁也存了个重录的心思。

    就是对《永乐大典》抄本再抄录、刊刻几部,以防这花费了无数臣工心血之物损毁于偶然之间。

    这当然是工费浩繁的事。

    但现在朝廷不差钱,也不缺人,内阁众议是想抄录、刊刻十份。

    预计要选拔千名善书人,再从内府调拨画匠、砑光匠、纸匠等匠人,由惜薪司、光禄寺和翰林院分别负责木炭、酒饭和月米的供应,待重录完成,再将《永乐大典》抄本归于南京文渊阁。

    总体事宜,内阁预计在五年内完成,预算花费在一百万两银子左右。

    此事,由内阁中书舍人傅应祯上呈玉熙宫。

    得到照准旨意的同时,傅应祯也向内阁传回了消息,圣上闭关了。

    为了皇嗣诞生。

    圣上从去年大婚之日就逐步不再理国事,只在部分大事上予以决策,其他时候都在操劳。

    连续十来日,周旋于皇后、皇贵妃、贵妃和部分妃嫔之间,听说宫里为圣上书起居注的史官都不敢再记了。

    一个人,再是天赋异禀,也不能没有休息的时候。

    这样写入起居注,以后后人查之,还以为史官在故意荒淫圣上。

    幸好。

    铁一般的圣上,终于有了休息的想法,史官思绪良久,提笔在起居注上书数字,“婚十日,圣不休。”

    内阁奉旨要搞的微言大义,到底什么样还要看效果,但史官是很懂微言大义,很懂春秋笔法的。

    内阁头一回觉得,圣上闭关修玄是件好事,龙体要紧。

    在张居正等人想法中,圣上至少要再活二十年,不为别的,为了大明朝。

    圣上之前的子嗣,死的死,长残的长残,说难听点,废裕王、景王根本要不得。

    而传位皇孙。

    自古就是祸国之道。

    大明朝吃过一次建文皇帝的教训就够了。

    所以,废裕王之子,大明朝世子殿下,朱翊钧根本不在内阁所想的未来接过江山社稷的人选当中。

    内阁盼望的,是圣上多多降下子嗣,悉心教导,等二十年夺嫡,择一明人继承大统。

    圣上龙体安康,龙子多多益善,我大明朝才能如日中天。

    傅应祯带回的,算是个好消息。

    在一片轻松的气氛中,去年未尽之事,六部新年计划,两京一十三省上报的杂事,五位阁老先后理清,也就到了下值的时间。

    五位阁老一同出阁,张居正还问了陈以勤一句,“逸甫,何时离京?”

    请陈以勤进京,是为了验真传国玉玺,现在,传国玉玺成了,陈以勤该继续去执行“清丈田亩,均地于民”的国策了。

    “怎么,元辅是盼着我离京吗?”陈以勤玩笑话道。

    张居正颇为认真点点头,道:“还真是,伱不在京,内阁会少好些事务。”

    广开社学,是陈以勤提议的。

    编纂神书,是因陈以勤而起。

    两件事。

    一件比一件考验人。

    张居正真担心陈以勤再待下去,会生出更多的幺蛾子。

    人心都是肉长的,一心二用天赋再顶事,也该有个头,这半年多来,张居正身心俱疲,苍老感,由心及外。

    再这样下去,张居正担心自己撑不住所想执掌国柄二十年的构想,就要提前累死了。

    “不至于……”

    陈以勤望着元辅,又望了次相,两位同僚,顿了顿道:“过了十五,过了上元节我就走。”

    他可以随时走。

    但族老们好不容易进趟京城,总要多待些时日,享受享受再走。

    得到了承诺,张、高、胡、李的皱纹都舒展了些,互别离阁。

    ……

    塞北,丰州滩。

    十万明军,三万打来孙军骑,对北虏汗帐完成了合围,却没有急于总攻。

    俺答携外孙女也儿钟金远遁极西的消息,已经为双方所知。

    北虏内部炸开了锅。

    身为大明朝昭勇将军的把汉那吉传信给王崇古,会说服叔伯兄弟们投降。

    王崇古给了把汉那吉时间,但只有一天,若北虏不能识时务,那就只能将北虏从地舆图上抹去了。

    汗帐中。

    当爹的俺答遁了,主持北虏事务的权力,自然而然落到了长子僧格林沁头上。

    俺答八个儿子齐聚于此,把汉那吉代替父亲出现在这,这八子一孙的格局,充斥着诡谲怪诞。

    俺答三个无所领的儿子,七子博达锡里、八子衮楚克、九子札木苏,一直在叫嚣着与明军决一死战,捍卫草原的威严。

    但俺答其他的儿子,包括僧格在内,都一言不发。

    博达锡里、衮楚克、札木苏,除了一条贱命,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而僧格他们,享受草原几十年,早就割舍不下这人间。

    拼命,可以,送死,不行。

    把汉那吉知道,时机成熟了,望向大伯的僧格,道:“哈瓦拉,明军承诺,若您率众投降,日后,将由您承袭大明朝顺义王爵,以亲王爵禄食之终身。

    而诸位叔父,昔日大明朝封授策赏不变,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愿世为明臣,尊明皇!”

    汗帐中,山呼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