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想到刚才暗卫的禀报，眼底闪过一阵沉思。
她看向顾南枝，蓦地开口，“侧妃说四皇子妃给本宫准备了一支舞，不知道你现在可准备好了吗？”
顾南枝心底暗讽。
刚才在给顾玥包扎的时候，外面那一闪而逝的身影分明就是长公主的人，她分明清楚现在她是遭到了顾玥的算计，但是却仍旧愿意推波助澜。
顾南枝抬头，此时长公主的眼中闪烁着兴味，显然很有兴趣。
长公主对上那璨若星辰的眸子，心底一颤。
这双眼睛，这样冷静的目光，这样看透了一切，眼底藏着讽刺的目光，她怎么会这样熟悉呢？
她曾经……在哪里看到过？
顾南枝起身，从容不迫，“回殿下的话，已经准备好了，只是……不知可否借古琴一用，妾身没有自己的琴。”
殿中众人讶异。
顾南枝再怎么说都是顾将军的女儿，也是现在的四皇子妃，怎么会没有自己的琴呢？
这京城中的大家闺秀，莫说是朝廷官员之女，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也会习得琴棋书画，所以有琴是必须的。
顾府这么大的家业，竟然连一把琴都没有吗？
还是说，顾府苛待嫡系、宠妾灭妻都是真的？
顾南枝大闹大婚的事情和欧阳将军弹劾四皇子的事情联合在一起，让众人不禁多了些遐想。
或许苛待别人的不是顾将军和四皇子，而是……顾夫人和四皇子侧妃呢。
顾玥的脸一瞬间僵硬下来，她勉强笑道，“姐姐从前不喜欢弹琴的，今日不知怎么……”
她欲言又止，故意将大家的思绪给带偏，然后又故作担心地劝说道，“姐姐，你真的可以吗？你从来都没有学过弹琴，可不要在长公主殿下面前逞强啊。”
顾玥的这一番话隐晦地告诉所有人，并非是顾府和四皇子府苛待了她，而是她自己不学无术，才没有琴，现在又为了栽赃故意打肿脸充胖子。
显然这个想法更符合大家心中原本对顾南枝的印象，于是心都不由自主地偏向了顾玥这边。
顾南枝唇角莫名勾起，不知为何，这笑容看得顾玥心底一寒，有些害怕。
她强行让自己稳住心神。
不要担心，顾南枝是什么德行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这么多年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她和娘亲的眼中，她是绝对不会什么舞蹈和古琴的。
顾南枝却无视顾玥，只是看向长公主。
顾玥的声音一时间停在殿中，无人回应，颇有几分尴尬。
她咬牙，看着顾南枝心底愈发烦躁。
该死的，她倒是要看看等一下顾南枝还要怎么嚣张。
而此时的长公主一抬手，便有下人将古琴摆在了顾南枝面前，只是她颇为不解，“你准备的舞，那么谁来弹琴呢？”
她并没有看见顾南枝带着琴师过来。
容灼的目光亦落在顾南枝身上，眸光沉下，指尖微动。
昭林敏锐地注意到这个动作，心里瞬间一紧。
主子该不会是想要给四皇子妃弹琴伴奏吧。
从前都是主子和师父在一起，他弹琴师父舞剑，现在师父的位置难道要被别人给替代了吗？
昭林心中愈发难过，想到那巾帼的女子，从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了几分忧愁和哀伤。
可是根本没有给容灼开口的机会，顾南枝的声音清脆地在殿中响起，“回长公主殿下，妾身准备自弹自唱。”
“什么？”
有人直接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声音。
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将弹琴和跳舞融合在一起的，常言道一心难两用，弹好琴就无法分心跳舞，跳好舞就根本无法弹琴。
顾南枝这话，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
原本还在怀疑顾南枝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技能的顾玥此时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琴舞同起，顾南枝要说大话都不打草稿的吗？
反倒是长公主，此时看着顾南枝那双坚定的眼睛，不知道为何，竟然触动了他的某一根心弦。
她一挥手，“既如此，本宫便好好欣赏一番。四皇子妃，你开始吧。”
“是。”
顾南枝坐在古琴面前，脊背挺直，玉手纤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刚才的话让大家产生了好奇，此时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仔细地看着顾南枝的每一个动作。
修长的指尖落在琴弦上，只听“铮”的一声，沉闷而浑厚的声音在整个大殿之中回响，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弦。
而在场的人无一不懂琴，无一不会琴，虽然只有这一声，可是从指法，指尖的力道上来看，顾南枝都绝非顾玥口中的不懂琴之人。
顾玥死死地盯着顾南枝的手，眉头缓缓蹙起。
不可能的，顾南枝这个废物怎么可能会弹琴？
她绝不相信。
“铮——”
第二声琴音响起，比之前更为高亢，如高山之上倾斜而下的瀑布，震撼中却带着一丝清凉。
顾南枝指下的动作逐渐加快，琴音铮铮不绝，一声接着一声，如重鼓敲在众人的心弦。
不同于之前船上婉转绵延的悠扬，这琴音声声分明，听者从内心深处生出一股力量。
一时间，殿中点缀的重重红绸仿佛成为了沙场上的血泊，众人好像听见了骏马长啸的声音。
兵戈相向，刀剑齐撞。
眼前好像鲜血四溅，黄沙飞扬。
而一片血腥之中，一道如月的身影天神般降临。
顾南枝脚尖轻点，身下的椅子和托琴的桌子一瞬间移到两边，她怀中抱琴，凌空而飞的瞬间，锦袍仿佛撒开的月光般圣洁。
众人仿佛看见千军万马之中，一个模样俊俏的少年指点着千军万马，她的出现，仿佛让这横尸遍野的沙场上落下片片的梨花。
她身姿轻盈，可动作却异常有力，大开大合的舞姿配上这一曲震撼人心的琴音，将所有人都拉入了属于她的世界中。
容灼定定地看着那白色的身影，握着茶杯的手越来越紧。
因为这曲子……是他与那个人曾经共舞过的。
一曲终了，顾南枝轻盈地落在地上，怀中依旧抱着那把古琴，众人看着便觉得沉重，可她却仍旧呼吸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