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银城县衙自从这银城知县华清平被刺后,也被平西军保护起来了。崔峰这平西军都指挥使亲自带着钟浩和徐推官还有一众州衙差役前来,自然毫无阻碍的直趋华知县起居所在的银城县衙的后衙。
这银城县前衙有些破败,但是这后衙倒是别有冬天,特别是华知县起居的这处院子倒是着实不小,而且院中花木繁茂,假山池塘齐全,倒是打理的着实不错。
大宋文官基本都是流官,一直都有“为官不修衙”的规矩。不过有这“为官不修衙”的规矩倒是不假,但是这只限于官衙的前衙,对于他们自己起居的后衙,这文官们还都是打理的不错的。大宋文官俸禄非常高,这些文官们还是颇为懂得享受的,因此哪怕是在这西北苦寒之地,也不会太亏待自己。为国做事是做事,可是不能耽误生活享受。
其实说起来,钟浩以前还来过银城县衙!几年前,他主持静羌寨时,曾经来银城县衙拜访过以前的银城县知县程子才。那位程知县在银城县待了好多年,一直没有升迁,也没有调动。程知县年纪大了,眼见仕途无望,去年的时候便请求致仕了。
如今这位被刺的华知县是去年才上任的,据路上崔峰介绍,这位华知县还是进士出身,而且才三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以前银城县这种边地州县很少有这进士出身的文官前来就职的,大家都不愿来这种苦寒之地。这位华知县却是进士出身,而且还是年富力强,以前政绩还算突出了,若是依照以前的惯例,朝廷是绝对不会让他前来银城县这种边州之地的。
在钟浩看来,王渐果然没骗自己,朝廷果真对这经略西北发力了,不然不会派华知县这种进士出身、年富力强的文官前来河西之地。
以前程知县在银城县时,这县衙里就只有他一个正式文官,还有几个经制吏。但是如今这银城县除了华清平这个知县,还有一个县尉,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朝廷对这麟州之地的经营开始发力了。
这位银城县尉姓曹名建,当这位曹县尉眼见崔峰带着钟浩和徐推官这一众州衙官员终于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当下曹县尉简单跟钟浩和徐推官他们简单说明了案情,便领着钟浩钟浩和徐推官来到案发现场,也就是华知县起居的内室。
钟浩和徐推官到了这这华知县起居的内室,眼见起知县遇刺案的案发现场到保存的还不错。看来这位曹县尉也知道这一县的知县被杀,非同小可,是以没敢让人轻易动这案发现场。
钟浩和徐推官是代表州衙来查勘案情的,不能只听曹县尉的汇报,自然也少不了要现场查勘一番。
当下钟浩和徐推官进了这华知县起居的内室,仔细查看一番!
这案发现场的事物都没有动过,这华知县被害后也暂时没有被移动。钟浩和徐推官上前查看,只见华知县穿着还算齐整,左胸一个血洞,瘫坐在床边地下,双目圆睁,眼中带着不可置信的惊诧,身下有一大滩已经干涸的血迹。这室内的刺杀案的案发现场并没有太明显的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室内没有凌乱之态。
据曹县尉介绍道:以他了解到的情况显示,这华知县很有可能是被西夏奸细所刺杀。
当下曹县尉在旁叙述他知道这他们这银城知县被刺之后,所做的应对。
华知县被刺之后,曹县尉和崔峰立即对银城县城进行了戒严,同时银城县衙进行了保护和控制,而且对华知县院中的一干人等进行了简单的讯问。
据曹县尉介绍讯问的情况道:华知县有一妻一妾,华知县被刺所在的这间屋子是华知县的夫人齐氏的起居之处。华知县平时很少来齐氏房间就寝,大部分时间会是在其侍妾冯氏的房间内就寝。
华知县一般每天都是寅正这半个时辰内起床,卯初这半个时辰用来洗漱和用餐,然后去县衙前衙点卯。
因为华知县正值年富力强,精力旺盛,所以治下比较严谨,每天卯正时分,会准时在县衙二堂排衙点卯。
华知县内宅的丫鬟们都是整夜睡在主母房间的外间侧厢的,以备夜间主人传唤。而当值的丫鬟一般都会在寅初三刻便提前起身,准备等主人起床后,随时传唤她们伺候起居。
据丫鬟们讲,齐氏有早起礼佛的习惯,今早齐夫人寅正二刻出门,说华知县昨晚睡得晚些,有些乏,可能会起的晚一些。
据丫鬟们说华知县是寅正三刻起身的,因为那时华知县让丫鬟们去准备吃食和净面的温水。可是但丫鬟们准备好了以后,华知县却一直没有传唤她们进去伺候。
丫鬟们一直等到卯初二刻,华知县仍旧没有让她们进去伺候,丫鬟们怕华知县耽误了上衙的时辰,便大着胆子进房喊华知县起身,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华知县已经被杀了。
看来华知县应该是在寅正三刻到卯初二刻,这三刻钟之内的时间被杀。如果时间段再准确点的话,应该是在这三刻时间之内,且丫鬟们离开外间,去准备吃食的这短短的时间内被杀的!
钟浩和徐推官仔细看了一下华知县的房间,现场看不出又明显打斗过的痕迹,这刺客应该是一刀刺中华知县后,华知县便已无力反抗,因此并没发生过大都。
刺客应该是在齐氏和丫鬟们离开后,直驱华知县卧室,在华知县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正面当胸一刀将其刺死,还从容的在其衣襟上写上“报仇雪恨”四个大字,才迅速逃之夭夭,这个……似乎只有武艺非常强悍的人,才能办的到。
钟浩又看了看曹县尉用白布托着递过来的凶器,一把很普通的匕首,又拿起仵作填写的尸格仔细看了看。
据曹县尉在一旁的讲述称,这些西夏奸细似乎确实有杀华知县的动机。因为就在不久前,华知县带人刚刚拿获了一伙儿藏匿在银城县城之内的西夏奸细,且捣毁西夏人在银城县城里的一处据点!
而且这些被华知县带人拿获的西夏奸细,劝都被华知县下令斩首,所以若是有逃掉的西夏奸细深恨华知县,以致刺杀他,好像也不为过。
而现场显示似乎真的是西夏奸细寻仇报复,刺杀了华知县!
钟浩听完曹县尉的汇报,勘查完现场之后,一时也是没有头绪,当下问了一下徐推官的看法,徐推官摇摇头,说是也是一时看不出端倪。
徐推官也是读书人出身,虽然在这推官职位上,但是其实他对于刑名之事,也并不怎么精通,或者可以说根本不了解。徐推官以前读书时,自然都是读圣贤书的,对于这种刑名杂书,他并没怎么看过,是以对这查勘断案之事儿,自然是有些有心无力。
而且徐推官在城门处见了钟浩的威望,早就打定主意一切以钟浩的马首是瞻,一切听钟浩的吩咐。不但是这查案这件事儿,就是以后在麟州的各种事情,他也打算跟着钟浩的脚步。这钟通判不但有背景,而且有威望,跟他一起干事儿,没有坏处。
钟浩听了徐推官的话,不由的苦笑着摇摇头:这位徐推官对于刑名之事不擅长,自己对于这刑名之事也不怎么精通啊。不过,钟浩却在内心深处隐隐觉得华知县遇刺的事情似乎并不是表面上表现的这样的,是以他打算尽自己的努力,尽量查勘一下,争取找出真相!
钟浩后世倒是很喜欢看那些推理悬疑和影视剧,对于这探案查勘倒是颇有兴趣,也有些从那和影视剧中学来的经验,而且他觉得不能让一个年富力强的大宋干吏死得不明不白。再者说,这一县知县遇害影响也非常恶劣,于公于私,钟浩觉得自己也应该尽力查出事情真相。
是以,钟浩暗暗决定一定要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查勘一番,争取弄个水落石出。
不过既然徐推官以自己马首是瞻,钟浩便决定当仁不让,反正就算查不出什么,大不了就依照被西夏奸细刺杀这一最大嫌疑上报便是,对自己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当下,钟浩又在房内仔细搜索查勘一番,希望找出一些关于真相的蛛丝马迹。
在室内又仔细勘察了一番之后,钟浩注意到了床榻边的那扇描金屏风!这屏风正好阻隔了便桶与床榻,式样倒是很精美,不过却很普通,是大户人家常用的样式,本身倒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钟浩转过屏风,看到一个制作精美的便桶。钟浩见没什么异常,便欲回身,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上前两步掀开便桶盖看了一眼。
徐推官一直关注钟浩的神情,她发现钟浩在掀开马桶盖的一瞬间,有一丝恍然的神情闪过。
钟浩转身对曹县尉道:“曹少尹,我需要再讯问一下这华知县起居的院中的各色人等!”少尹是县尉的雅称。
曹县尉道:“好的,通判大人稍等,下官这就让人把这华知县院中的各人全都喊来!”
钟浩发现了一些头绪和线索,打算今日扮演一下福尔摩斯的角色,干一下这推理断案的事情。
………………
很快曹县尉领着一众县衙差役,把华知县起居的院中的上下人等都叫到了华知县遇害的房前。
华知县起居的院中上下一共二十余口人,除了华知县的夫人齐氏和妾侍冯氏外,还有一个管家,一个账房,其余的都是丫鬟仆役。
钟浩仔细观察了一下众人的表情,大都有些凄惶不安。想想也可以理解,当家的老爷没了,他们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会怎样呢!只有那个账房先生,显的倒是颇为镇定自若。
钟浩把华知县起居的院中的人一个个叫进厅内盘问,崔峰、徐推官和曹县尉坐在旁边仔细听着。
前面的十几个仆役丫鬟,钟浩都问的很粗略,大体就是问问昨晚在干什么,今早寅正三刻到卯正二刻干什么,可否有人证等问题。
等到齐夫人的贴身丫头翠云进来,钟浩才开始问得仔细了起来。
这个齐夫人的贴身丫鬟翠云姑娘,虽然长得很普通,但一看便是精明的人,进来很乖巧的朝众人施了礼,钟浩微笑着点点示意。
随即钟浩开口问道:“你家老爷平时待你如何?”
翠云眼睛没眨一下,直接道:“老爷平时总是板着个脸,一向不与人亲近。”
她回答的很巧妙,既没有说老爷对她好,也没有说对她不好,反而说自己老爷总是板着脸,一向不与人亲近,这就是说老爷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这就免除了自己的嫌疑。
钟浩对这叫翠云的丫头,不由的高看了几分,随即脸上带上几许笑容,问道:“噢?难道你家老爷对你们夫人和冯姨娘也不亲近?”
翠云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咀嚼钟浩话中的深意,随即道:“夫人且不说,不过自从冯姨娘被老爷娶进了门,老爷一向宠着她,倒是对她很是和善。
钟浩看着翠云,追问道:“那对夫人呢?”
翠云刚刚进来的时候,知道钟浩要问话,不过这种问话比刚才曹县尉带着一众衙役来问话时的气氛松弛了很多,再加上钟浩的态度并不冷峻,也让她松了口气!可是钟浩现在的这个问题却很刁钻,让她一下子警觉起来,在钟浩的逼视下,才幽幽说道:“老爷对夫人还算敬重。”
敬重两个字,别有深意,钟浩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当一个丈夫对自己的妻子敬重时,这也意味着这夫妻的关系已经生疏了。钟浩莞尔一笑,对这叫翠云的丫头心里生出几分好感。不管如何,这个丫头很机灵,说话很得体。
当下钟浩朝这丫头眨眨眼睛,温和的道:“好吧,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出去,去把你们冯姨娘的贴身丫鬟叫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