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肃杀,大地萧条,片片黄叶铺大道。
鹅暖石铺就的小路上,竹叶凌乱,经着风儿一吹,更显空旷。
竹楼附近,终于安静下来,以往总是喧嚣的人们,这个时候,都屏气凝神,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当初五位大人,现在只剩下藤原公啦!一转眼,就快到一年了,也不知道藤原公是不是真的招来了火鼠裘那种宝物。”
“要说这些难题,最简单的就是藤原公的火鼠裘了,虽然罕见,但也出现过不止一次,凭着藤原家的权势,还是能找到的!”
“那可未必,听说前几个月出海的船队统统覆灭,片板不曾漂回,据说就是寻找龙首宝玉的那位呀,也都葬身海底喽!这找东西,可不看你的权势,还得看运道,这运道差点的,怎么都找不到的,运道好的,说不定在半路上都能捡到。”
这句话说的在理,许多人都有找东西的经历,想找它怎么都找不到,不想找时偏偏见到,引得在场人小声地附和着。
他们不时盯着大门,想知道里面的情况,然而始终没有人出来。
里面,竹取翁、辉夜、藤原不比等三人分主宾坐好。
藤原不比等将特意准备好的赝品火鼠裘用精美的礼盒装饰好,带来了这里。
见到又一件火鼠裘,辉夜眉头一挑,唇角微微上扬,浅浅地抿口一笑。
“既然藤原公说这是火鼠裘,那么想来是不怕火烧的,可否将它烧烧看?”
藤原不比等自信地一笑。
“自然,火鼠裘在火中烧起来,会显得很漂亮。”
他为了仿制一件足以以假乱真的火鼠裘,可是前后试做了一个月,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加上家中阴阳师的手段,才制作了这么一件仿制品,尽管这件仿制品可能比正品还要贵。
竹取翁就取来火盆,点上火,用木炭烧,跳跃的火苗舔舐着这件火红色的披风,它却半点也没有损毁的样子,反而颜色更加鲜艳、漂亮,就像一枚红色的玛瑙那样,一动不动,任由火苗跳跃着。
看到这件假货在火中安然无恙,藤原不比等并不意外。为了试做这件赝品,他专门挑选了各种材料,都是耐高温的,真的比较起来,未必比火鼠容易找到,现在又加上咒术,想来应该没有疏漏了。
“看来这是真的火鼠裘了······”
辉夜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事实上,她真的想知道某件事情,是相当简单的——在永恒与刹那之间,那时间定格的世界里,有多少事情能够瞒得住她,尤其在她觉得厌倦的时候呢?
“既然这样,那么先前的约定······”
藤原不比等急不可耐地,就想着履行约定。
可是,辉夜姬摇着头,道。
“真是抱歉呢,藤原公······”
藤原不比等阴沉着脸,问道。
“辉夜姬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故意戏弄于我等?”
长期身居高位的气势这时候显露出来,一边的竹取翁哪里见过什么大场面,顿时就给吓得不敢动弹。
这个时候的贵族对底层平民可是生杀予夺,半点情面都没有的。别看先前那么给面子,不过是碍于舆论,不得不做样子真当这些家伙不敢动手?他们哪一个手底下没有几十条无辜的人命呢?
真要是给这家伙把柄,说不得就要家破人亡,辉夜本身不在乎,不过不愿意连累这养父母罢了。
辉夜轻笑着,起身,自卧室拿出了正品的火鼠裘。
“这是妾身得到的唐国的火鼠裘,来自一位昆仑的仙人,叫做摇光法师的便是。”
藤原不比等恍然大悟,原来是前不久名声大噪的昆仑琼华派的仙人。
“既然这一件才是来自唐国的,不知藤原公那件又是出自何处?”
藤原不比等心沉了下去,当初约定的可是去唐国寻找火鼠裘······
于是他不得不实话实说,道。
“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派去的船队,在海上被一阵风暴给摧毁了,据说是有人触怒了海中的龙神······”
说到这里,藤原不比等不禁看了看辉夜,只见对方笑着,丝毫不为所动。
“于是,唐国那边一时之间根本不能通行,所以我又派人在国内寻访,终于得知火鼠裘的消息······”
藤原不比等差不多把当初十六夜的原话一字不易地说出,又接着介绍了她和斗牙王那不受到祝福的爱恋,这样一段故事讲述出来,在藤原不比等出色的口才之中,真的仿佛让人亲眼见证了他们那真挚的感情,物语一般的爱恋······
就连辉夜姬和竹取翁,都是听得入神。
良久,辉夜才叹着气,拿着手绢抹泪,方才竟然流泪了。
“真是一段美好的感情,如同樱花般灿烂,令人神往!”
“正是如此,我对辉夜的感情,自认不输给那位妖怪,所以······”
“不行!”
辉夜一把拒绝,让藤原不比等的脸色更黑了。
辉夜站起身来,让出背后的屏风,那边其实没有人站着,藤原不比等确信这一点。
然而他错了,那里的确走出来一个人。
身穿着精美华丽的御神袍,飘飘然如同在世神明,晴明自屏风后走出,微微欠身行礼。
“藤原公,久违了!”
藤原不比等面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差点成为他女婿的仇人,沉默着。
“晴明公为小女子取得了龙首的宝玉、燕子的安产贝、佛前的石钵这三样,虽然事先并没有约定,但是妾身还是决定答应他的邀请,去樱花庄赏樱花三天。”
“所以······”
辉夜好似真的很抱歉那样,欠身施礼。
“藤原公您并未取来唐国的那件火鼠裘,尽管十六夜的恋情很美,可毕竟是没有做到呢!”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藤原不比等目视着晴明,并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只是问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知何时开始,竹取翁就悄悄地离开,将这里留给他们。
“既然如此,在下失陪了。”
随后,藤原不比等起身,径直离开,也不走大门,转后门小道,那里有一架马车正等在那里。
他上车以后,车夫就直接驱动马匹行驶,返回藤原宅。
“有趣······似乎他还在谋划着你的不死灵药呢,公主殿下。”
晴明站在窗边,望着藤原不比等远去的方向,对着辉夜说。
“不老不死对于凡人不是祝福,而是诅咒。没有真正属于长生之人的心,即便吞下了不死药,也终将会被不死的诅咒所吞没······”
辉夜走上前来,替晴明披上火鼠裘,就像是一个怀春的小姑娘一般,为情人整理衣裳。
“既然他那么想要,妾身便不妨留下一份灵药好啦,只是他未必能够如愿呢!“
“能见他人所未见,是为预见;能知他人所未知,是为预知。公主殿下这次又是预见了什么?”
辉夜仰着头,双手轻轻环抱着晴明,盯着他的眼睛说。
“我所预见的,叫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