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滴大滴的泪水,洒落下来,小青咬着嘴唇,就是不肯发出声音。
尽管这样的掩饰不过是掩耳盗铃,可这已经是小青最后勉强维护的的一点自尊。
“野妖”一直是她心中的痛,方才龙母的话,更是伤到了她的心里。
白素贞在她背后,也察觉到她这样孩子气的举动,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无奈地叹着气。
小青自幼在山中生活,经历了六百年,直到化成人形,在人间混迹不过堪堪六个月,遇到白素贞也就是这个月的事。
于她而言,只有山间野兽的丛林法则,并没有人世间那种礼义廉耻那套道德······她还不懂。
她不比白素贞,出身名门,有教养,懂礼数,会说话,知书达理,通晓世情……
她有的,只是六百年的山间生活,刻在骨子里的一股野性。
“野性难训”,其实就是她的真实显照。
每个像她这般,天生地养的妖,都有这种野性,不懂得规矩,才会到处惹下祸端。
这样的野妖,很少有能成正果的,往往下场都不是很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得后面白素贞开口。
“小青,我们是妖,天生就有妖性,这本没有错。”
顿了顿,她又压低了声音,道。
“可如今······这天地,不再是妖族的天地了啊······”
低低的叹息声,被掩盖在风中,似有似无。
“若是不懂得变通,不能约束本性,天地之大,也无我等容身之处。”
“大道理说得你嫌烦,我就不多说了。”
“只是青儿啊,我也是从你这一步走来的,我明白你的心思。”
四下里旷野无人,只有一席白裙,在风中飘扬,清澈悦耳的声音萦绕在耳畔。
“我是当心拿你当妹妹的······我其实没告诉你,我一直想有个姐妹。”
“你我初见时,我见了你,就如同见到了往日的自己,我心欢喜,这才认下你这个妹妹······”
发丝垂落在眼前,一只素手轻巧地将其撩起,垂至耳后,白衣丽人找了个背对着小青的地方,同样抱膝坐下,幽幽地讲述自己的心里事。
“黎山老母是自天地初开时就得道的神人,名下弟子个个修为高深,我在那里,不过是有幸听得两次法会,也不知怎的得了老母欢心,点化于我。放眼望去,整个道场上下,如我这般出身的,没有十万也有八千。其实整个道场中的生灵,都可以算作老母座下。出身于此,是我的幸运。”
听着她的话,小青只觉得感同身受,一时听得入了神,抽泣着,侧着身子去听。
“那时我什么也不懂,懵懂无知,只有朦胧的喜好,总是惹出事端,比你这还要出格的事情我也做过。”
“可是后来,我读了书、学了礼,明了了本性道性,懂得了约束。妖性是你我生来就有,但不可将其当做本性。”
“妖族掌天的时代早已过去,而今的天地,人道才是主角。不明白这个人世间的规矩,寸步难行。”
接着,她话音一转,变得严厉起来。
“啊?”
“青儿,你要学会人世间的规矩,还是得念书。”
“这次回到阳世,先跟着我好好念上半年的书,哪都不许去!”
小青惊地跳了起来,踩着歪斜的步子就想要逃。
早有准备的白素贞甩出长长的水袖,一圈圈缠裹住她,顷刻间将她包成粽子状,只留着张脸还露在外头。
“姐姐,饶了我吧,我不要读书啊!”
白素贞冷着脸,手里拽着绸缎,轻巧地一拖、一震,打断了小青准备挣脱的发力点。
现在小青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被那一震松了筋骨,使不上力气,就连法力也被暂时打散,只能苦着脸求饶。
“这次你捅下这么大篓子,别指望这么轻松过关!”
“我会好好监督你的,每天的功课都不能省,说什么都没用!”
小青哭丧着脸,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企图蒙混过关。
“可不可以不读书哇·······人家真的看不进去嘛!”
“不行!”
“好姐姐·········那我要读到什么时候啊!”
“直到你什么时候懂得了规矩!改了你这一身劣习!居然敢跟姐姐撒谎!而且还学会了盗窃!”
这次白素贞是真的生气了,任凭小青怎么卖乖求饶都不行,她是铁了心要好好管教下这个妹妹了!
拽着小青,白素贞轻轻跺脚,原地快速生成一朵白云,拖着二人上升。
带着一人驾云,明显比本人驾云要费力很多,白素贞的云速并不很快。
大凡仙家驾云,多是白云,少有其他色彩,而山妖野怪则以乘风居多。
仙体清净且轻盈,越是修为精深的仙人越是如此,所以才能被云朵托起。
所以又有一种说法,仙人驾云不能承载凡夫,凡夫浊重,难以托举。
尽管这种说法过于夸大,可的确带着人飞怎么也快不起来。
小青是修行六百年的青蛇化形,此时是人身,论起体重如同常人一般沉重,不比白素贞修行多年的道体轻盈。
白素贞带着她,好比风筝下面挂着个秤砣,云头离地百丈就再也升不上去,只好慢吞吞地赶路。
一路上,小青似乎全然忘记了刚才的事情,满脑子都是想着各种念书的场景。
只是见着姐姐难得地发火,她苦着脸也不敢再问。
客店内。
周迅面前的白烛已经接近燃尽,只余下雪落小指末端一节那么长。
滴落的烛泪落在桌上,不知不觉间已经凝固了碗口大一块。
小雪落看着这姐妹谈心的场面,早已经红了眼眶,小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周迅胸前的衣襟都给沾湿。
小丫头背过去,正用手背抹着眼泪儿,旁边就递过来一块方巾。
抬头一看,哥哥正笑着瞧着她,小丫头脸上登时就红透了。
一把抢过干毛巾,小丫头几步跑进卧室,彭地一下关上门,把头埋在松软的枕头里,害羞地不敢露头。
“今晚哥哥不许和我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