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明殿又塌了。
才修筑好不过半月的通明殿再次爆发了一场寻常人根本看不真切的大战。
他又一次塌陷了。
不过好在经历上一次的事情,那些王府内的侍卫学乖了一些,他们知道这里的战斗早已超出了他们的能力,因此在苗头出现之时,便退出了王府,待到一切旗鼓偃息,这才回到府内小心翼翼的查看其中的情况。
毕竟那位新登基的皇帝才上位不久,就逼走了平日里在古府口碑极好的古方天、古羡君父女。与这些侍卫又没有过恩赏,谁又愿意真的为他卖命呢?
此刻天际已经泛白。
夏侯昊玉坐在破败的龙椅之上,周围是满地的残骸。
他眯着眼睛把玩着手中的事物。
那是一道若隐若现的光团,它忽明忽暗的闪烁,里面像是住着些什么。
夏侯昊玉有些苦恼的摇了摇头。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总是要背叛他。
甚至到了最后一刻,他才知晓,那位陪在他身边一百余载的老者究竟强悍到了怎样的地步。
虽然最后,他还是赢了。
但他却莫名的高兴不起来。
不过这样的惆怅转瞬即逝,他很快便将之压了下来。
他依稀记得当年他曾这般询问自己那位太子,他问他:“何为帝王之道?”
他的那位傻孩子在那时笑逐颜开的引经据典,说了一连串他都未曾听过的故事。
仁、爱、制衡...
最后约莫引向这样一些辞藻,显然他做主了功课。
但那时的夏侯昊玉却摇了摇头,说道:“帝王之道,不过二字,取舍而已。”
是的,取舍,这便是夏侯昊玉的帝王之道。
他忽的笑了起来,手指轻轻一拨,手中的光团便跃到了半空之中。
而这时,那光团流转,一张苍老的脸自那光团中浮现。那是隐元的英魂——送葬者也送不走的英魂。
而后,夏侯昊玉的袖口鼓起,又是两样事物纷飞而出。
一个葫芦,一方画轴。
“王公公、浮三千、观沧海。”
夏侯昊玉叨念着这些名字,叹了一口气,“你们不懂朕啊...”
言罢,他体内的灵力忽的变得澎湃,一道浩瀚的灵压自他体内涌现,那三样事物便在那时一阵剧烈晃动随即猛地一震,尽数化为粉剂。
夏侯昊玉仰头看向那纷然落下的粉粒。
目光深邃。
像是在缅怀着些什么。
又像是在与某种过去道别。
那时,他的身后有十五道身影浮现,他们隐没在夏侯昊玉的身后,若不仔细去看,根本难以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朕的五王十三候,英王死于长安,镇西神候死于莱云,武王死于西岭。十八去三,虽然少了些,但也应当足够了。”他自顾自的说道,随后仰头看向西方的天际,他的目光犹若星光,穿过山川河流,穿过层层雾霭,直达某个远方。“天人将至,汝等先行一步,朕随后便到。”
此音方落。
他身后的十五道身影如得敕令,纷纷化作一道道黑色的流芒朝着西方远遁而去。
待到那些身影完全消失在天地间。
夏侯昊玉的眉心忽的有一道蓝色的印记浮现。
他的双眸在那时渐渐变作了湛蓝色,而他的身前一道浑身裹着黑袍的身影慢慢自虚空中浮现。
“怎么样了?”夏侯昊玉问道,他的声线在那一刻充满威严,就连一直下个不停的雪夜忽的收敛,似乎是为了便是对他的尊敬一般,他说话时,天地间万籁俱寂,除了他的声音再无任何响动。
“那小子请到了螣蛇做他的帮手...”那黑袍这般回应道,身子在面对这位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男孩时,却莫名有些颤抖。
“所以你们又失败?”夏侯昊玉眸子中的蓝光更甚。
“......”黑袍低头沉默,显然是默认了夏侯昊玉之言。
“据比也真是够差劲,养了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夏侯昊玉冷哼一声,“那接下来,你们准备如何?那孽种跟在苏长安的身边,你们可不好动手。”
说着夏侯昊玉仰头看了看夜空,轻声呢喃道:“天上有人一直看着他,而我,还未完全苏醒,并帮不到你们。”
“大人放心,这世上黑神一脉的血裔可不止古羡君一人。”黑袍这般回应道。
“哦?”夏侯昊玉闻言眉头一挑,“这么说,你们找到她了?”
黑袍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她找到了我们。”
“她找的你们?”夏侯昊玉一愣,随即脸上缓缓露出一抹笑意,“有意思,有意思,这世界当真越来越有意思了。”
言罢,他摆了摆手,又说道:“你退下吧,烛阴竖亥两个家伙不知道在搞些什么鬼,知我出世却不来见我,毕方的转生究竟在何处我亦不知,娲皇尚被囚禁于神冢,但不日就将归来,你们黑神一脉也得快些,否者我孤家寡人,没个盟友,方才复活又被封印可就不好了。”
这话大有示好之意,但黑袍却知晓眼前这个男孩的身份究竟是何等尊贵,他自然不敢露出半分得色,而是躬着身子极为恭敬的朝着男孩行了一个礼,嘴里说道:“在下知晓了。”言罢,身子便如来时一般,渐渐变得模糊,最后隐没在虚空中。
待到那黑袍散去,夏侯昊玉眸子中的蓝光一闪,眉心处那一抹蓝色的印记也渐渐淡去。
当他再次睁开自己的眸子,里面的光彩又恢复如初。
他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觉得方才似乎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但他又记不真切。
这样的事情,在这些日子里时不时发生在他的身上。
从起初的惊讶,到如今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摇了摇脑袋,嘴角在那时忽的勾勒出一抹残忍笑意。
“我不管你是谁,又为何躲在朕的身体里,但总有一人,朕会把你揪出来,将你五马分尸!”
言罢,他又看了看满地的残骸,随即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的长袍忽的鼓动,一道磅礴的灵压荡开。
身子便在那时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方才那些黑影遁去的方向直直的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