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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笼中鸟(新增三千字)
    那时候离母亲选择用那么决绝的方式离开世界,也没有很久。

    沈在也记得很清楚,那天过去没有多久,母亲就选择从高楼一跃而下,没有任何的犹豫,没有任何的生志。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

    母亲离开的时候还有孕在身,连家庭医生都不曾察觉到。

    或许正是快要瞒不住,她才会如此。

    她并不想要第二个在强迫中降生的孩子。

    回到现在。

    沈在再度面对这个男人,比起从前的怨恨和嫉妒,此时此刻,他倒也冷静了很多。

    黑沉如水的眼眸,静静的看着对方。

    其实。

    沈在还是会有点怨恨他,总觉得那时候如果不是他一定要出现在母亲的面前,也不会那么快就到那一步。

    傅城同样也在打量着他,冷静之余再来打量眼前的少年。

    他已然能看出一些端倪。

    比如少年的眉眼,傅城也有些似曾相识,像是在哪里看见过。

    他望着这张脸,就很不舒服。

    这张脸谈不上丑陋,甚至可以说很惊艳,可他就是越看越不舒服。

    男人冷峻的目光从容不迫的、仔仔细细从对方的眉眼扫过,不放过这张脸的任何一部分。

    他总算看出来了。

    这点不舒服,是从而何来。

    少年唇角挂着浅浅笑意的时候,神态和她很相似,拼凑起来的五官里也能够找到属于她的影子。

    傅城回想起来刚才看到的那两张照片。

    亲密的姿态,不是情人,更像是亲人。

    同沈知书相似的眉眼。

    同她几乎没什么分别的神态。

    他更像是这两个人的结合。

    傅城神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比起刚才有过之无不及。

    “她不知道。”

    “这个答案,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即便如此,傅城依旧表现出了超越常人的冷静,起码不像个上门闹事、咄咄逼人的怨夫。

    少年用相似的目光对着他。

    不论过去多久,不论发生了什么。

    他是永远不可能对这个夺走母亲的人,有任何的好感。

    他也很困惑,母亲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人。

    长得好看?身材好?还是会哄人?又或者是有权有势?

    “在的。”

    他很客气的回应。

    傅城盯着这张脸,沉默着又看了半晌,“那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沈在如实道:“我不能说。”

    他想了想,补充道:“在她、没有、同意之前。”

    傅城当然也听得出来他说话有些停顿和迟疑,好像不是很流利一样,很生涩的感觉。

    他不说,傅城也有办法弄清楚。

    临走之前,傅城没有再保持应有的体面和礼貌,如鹰隼锋利的眸色冷冷注视着对方,他说:“不管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你都离我的妻子远一点。”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

    言尽于此。

    他不大喜欢说,无论是情话还是狠话。

    都更愿意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态度,比如此刻,他也没有装得多斯文,刚刚说那句话的时候。

    枪口已经抵着对方的额头。

    少年仿佛一点都不害怕直面枪口,他微笑着:“她不是、属于你的。”

    她也是他的母亲。

    傅城语气平淡的告诉他说:“你可以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属于我的。”

    少年默了一瞬,然后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莞尔:“她不喜欢这样。”

    她不喜欢被控制。

    被禁锢。

    失去自由。

    失去自我。

    喜爱她的人却总是想要她成为那只笼中鸟。

    傅城没再同他再费这个唇舌,争这些没有意义的内容。

    他也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回了趟军区,打了通电话,很轻易就联系上了在公安方面工作的同学。

    对方接到他的电话也是有些诧异的。

    不过傅城现在早已不是想巴结就能巴结上的人,听完他在电话里问的事情,同学心里头也就放下了心。

    根本都算不上事情。

    只是去查个人。

    这种小事联系一下分局就很容易查出来。

    对方的身份证明,家庭住址之类的都很好查。

    还有居住证明又是怎么办理下来的,不然也不能在胡同里租房子。

    “傅哥,你放心,等会儿我就能把这事办妥当,不说这人的祖宗十八代,就近的三代,我肯定能给你查个水落石出。”

    “麻烦你了。”

    “不客气,有什么事你能找我帮忙的尽管说。”

    如今两人的身份地位可和在学校里头读书的时候截然不同。

    他早就听说傅城已经是军区的首长,地位可见一般,他现在还这么年轻,往上再升升,也就是时间问题。

    以前在学校里和他私交比较好的那几位。

    如今混得也都还不错,不说风生水起,但起码是前途无量的。

    现在这个社会,也要靠关系。

    父辈的光,他们是沾不上了,可是同学之间那点情谊,偶尔也是可以拿出来说道说道的。

    有些门路,他往后的路也好走。

    这人也没胡说,很快就给傅城回了电话,他在电话里也纳闷:“这人好像是忽然冒出来的一样,被我分局的同事给提溜到了公安局,还能熬得住,一声不吭,问他什么他都不肯开口。”

    “跟他耗了好几个小时,威逼利诱什么手段都给使上了。”

    “这小同志才总算勉强开了口,不过依然是什么身份证明都拿不出来的,问他使哪儿的人也不肯松口,装死装得可真像。”

    “分局的同事都质问的不耐烦了,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无父无母,那会儿他们还打算把人给扔进所里关上两天,看他吐不吐实话。”

    “结果,转头小同志就报了他妈的住址和电话。”

    说到这里。

    这位公安同志也笑了。

    “我听分局的同事刚刚说,这小同志报电话也不老实,他们打电话过去,来了个特别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看着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

    “怎么也不可能会有个十七八岁的儿子。”

    傅城耐着性子听完,“他没身份?”

    “嗯,可以这么说,像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找不着爹妈。”

    “忽然冒出来的?”

    “对,上头最近不是严打吗?他们巡逻的时候逮住他的,他在首都大学门口待了好几天,都让我分局的同志们给瞧见了,觉得他可疑,上去查身份,还真拿不出来,当场就给他逮了。”

    傅城问得很细致,像是心里已经有了数。

    最后,稍稍迟疑停顿了几秒钟。

    他的语气在电话里听起来也是四平八稳的,没什么波动,他问:“他报了他母亲的地址,在哪里?”

    公安笑了笑:“说来也巧,正是你们军区的家属大院。”

    “说他妈叫宋声声,喊人来接。”

    这人和傅城毕竟没有那么熟悉,平时没什么联络。

    这回能搭上线帮上忙,也是意料之外。

    他还真不太清楚傅城的妻子叫什么名字,尽管听说过一点他们夫妻俩之前的恩怨情仇、是是非非。

    可是具体的,他也没打探的那么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傅城听到这句话,出奇的平静,心里甚至都没多少意外,隐约有道声音,告诉他说,这很正常,就是他猜测的那样。

    荒谬的猜测。

    不切实际的猜测。

    过去许久,傅城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嗯,我知道了。”

    他的声线听起来没有一点异样:“辛苦你了。”

    “举手之劳,傅哥不用客气。”

    “往后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可以打电话给我。”

    “知道,那我以后也不和傅哥客气了。”

    简短的寒暄过后,傅城挂了电话。

    军区首长办公室里,静得可怕。

    傅城在窗边站了许久,寂寥的月色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冷霜笼罩在男人俊俏的脸庞,浓长的睫毛都好似结了层霜。

    天色完全黑透了。

    傅城才收拾好心情,回了家。

    路上还叫驾驶员停了车,在一家她爱吃的烧鹅店门前停了会儿,买了半只烧鹅回去。

    驾驶员觉得首长今天心情不大好。

    但他也不敢吭声多问。

    默默无闻把人送回到守备森严的大院。

    宋声声还不知道傅城已经看见了那两张照片,也不知道他已经找人把沈在查了个底朝天。

    她这几天犯难。

    也不是难在解释沈在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她总觉得傅城已经习惯了她的三心二意,就算知道沈在是另一种故事可能性里,她和别人的孩子。

    他也不会很介意。

    傅城这人就很实际,只要眼前,只要现在。

    至于过去怎么样,他都能翻篇。

    他最介怀的怕是她初心不良,她那会儿从阳城被他逮回去,变得老实许多,确实也不是因为多爱他。

    而只是为了改变自己悲惨的命运。

    为了改变炮灰的命运,她对傅城说了太多假话,做了很多现在看来目的性很强的事情,就好像她根本不爱他这个人,只是为了从他身上得到好处。

    宋声声愁死了。

    在家叹气。

    不知不觉天黑了,她的丈夫也从军区回来了。

    这两年,宋声声也能感觉到傅城是越来越忙,职位越来越高,身上的担子也越来越重。

    宋声声看见傅城,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傅城将手里还热乎的烧鹅递了过去:“给你买的。”

    热乎乎的烧鹅闻起来就很香。

    宋声声接过烧鹅,心里隐隐的那么点愧疚又开始作祟,在开口告诉他,和再拖延几天之间来回拉扯。

    殊不知她根本藏不住事情。

    眉头紧锁的样子一看就是有烦心事,都不用去猜。

    傅城也不大喜欢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哪怕她趾高气扬的摆出不高兴的脸色也比这样也好。

    “声声,先吃饭。”

    宋声声恍恍惚惚应了个嗯字,她也确实饿了。

    吃饭的时候宋声声也就没有刚才那么心思不定,她慢吞吞吃饱了饭,傅城去厨房把碗给洗了。

    宋声声往常是不会管的。

    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是心虚还是别的什么,她还悄声无息的钻进了厨房里,听着潺潺的水声,她装模作样提出一句:“老公,我帮你吧。”

    傅城的手一顿,“不用。”

    宋声声收回了手,她就知道傅城不舍得让她干活。

    她这两年确实也越发骄奢淫逸了起来,没有半点办法,都是被惯出来的。

    她本能的直觉告诉她傅城今晚不太对劲,但是她更加本能的是也不敢开口去多问。

    宋声声有点不知所措的待在厨房里面,在他身后,有点束手束脚的看着他把碗给洗干净了。

    等他擦干净了手,她总算是忍不下去了。

    忍不了这种怪怪的气氛,和提心吊胆的氛围。

    她小声地问:“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她一直是有话藏不住的人,装都装不会。

    傅城回过头,垂下眼眸静悄悄望着她,她的发丝有些散乱,小脸红润润的,像春日里映了薄薄胭脂,唇色潋滟,眼神有些飘忽不安。

    傅城每每看到她如此不安的神态,有些话总是于心不忍。

    能不说,就不说。

    能不提,就不提。

    可是今天他看见的那个少年,是他不能再纵容的存在。

    她似乎也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过,从未信任过他,甚至…瞒着他许多的事情。

    傅城都不敢去想,她到底还有多少事情都在瞒着他。

    “声声,我是有一点事情,要问问你。”

    他语气淡得听不出来情绪起伏。

    宋声声很少听他这么讲话,最近这两年,只有在电视新闻上才看得见他这种样子。

    在家,他从来不会把在军区的那套带回来。

    宋声声抿了抿唇,“你说吧。”

    傅城把在照相馆里拿到的底片拿了回来,那个老板洗了不止两套,他多印了好几张。

    他今天不用怎么吓唬,就全都拿到了手。

    傅城把底片拿了出来,没有交到她的手里,只是轻轻的放在了桌面上,“我今天正好路过了一家照相馆,恰好看到了这两张照片。”

    “声声,什么时候去拍的照片?”

    “这个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