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酒席办得比较盛大，又是正月初一，大家都没上班，都乐意趁着拜年的空隙过来吃顿饭。</br>何瑞雪待在家里，赵梅丫没少给她端菜回来，全是刚出锅的菜，还没等装盘，就被她搂进了自己的饭碗里。</br>别说，同样的人烧的，但大席上的菜和自家炒的就是不一样。</br>尤其是油炸小酥鱼和扣肉，在自家可是轻易吃不到。</br>李有路果真有不少路子，不知从哪淘换来几斤牛肋排，放上青红椒炖土豆吃，又香又有嚼劲。</br>物资匮乏，办了一场酒席就结束，像后世的那种办好几天的流水席，就算是当年的土财主都办不起。</br>李家对何秋生的手艺相当满意，除了给他几块钱之外，原本是想给一斤肉的，不过何秋生没要，而是拎了一条手臂长的大鱼回家，先煎后炖，下入酸菜和豆腐，全家人都吃得肚儿圆。</br>饭桌上，何瑞雪才想起来，“爸妈，我在兴泽县有朋友，出差遇上的，他说他们那边要建化纤厂，能给我弄来一个工作名额，我没想好要不要，你们觉得呢？”</br>她把工厂规模以及工资简单说了一下，在座的人都很心动，王桃枝看了何晓友一眼，惋惜道，“兴泽县？那不是要坐半天的火车才能到，可惜了，不然让晓友去多好。”</br>何晓友摇头，“妈，我不去。”</br>“妈也没打算让你去，眼瞅着你都要结婚了，妈还想给你找个城里的对象呢，你喜欢的姑娘，妈都没意见，你只要别跟着你哥学，结婚前就给我弄出个孙子来。”</br>闻言，何晓团和吕兰低下头，何晓洁倒是看了她弟弟一眼，倒是没说什么。</br>“知道了妈，我还小呢。”</br>“你姐当初也是同样的话，现在呢？我都懒得说她。”</br>赵梅丫想了想，说，“毕竟是工作，在哪都抢手，等我回村里问问，你大爷二爷他们家里应该想要，远点没关系，年轻人嘛，多去外面打拼，等到时候把工作换成钱，你和那个朋友对半分，人家往后再有好事才会想着你。”</br>她可没打算把工作白送人，被驴踢了的脑袋都干不出那事，就算是自家人都要明算账，更何况是隔了好几房的亲戚。</br>“妈，我知道了，等上班之后我再给他回信。”</br>……</br>初二，王桃枝回了娘家，赵梅丫娘家的爸妈都已经过世，剩下的兄弟姐妹不太来往，基本上两三年才见上一回，毕竟交通不便，她娘家离得不近，一来一回实在麻烦。</br>吕兰当初和娘家几乎是断绝关系，这些年再无来往，她家里见何家的风光倒是想贴过来，但已经伤透的心却粘贴不起来，吕兰对家里只剩下面子情。</br>当然，父母对她的养育之恩还在，故而她每年只是托人送些东西回去，人却是一次都没露面。</br>潘舒玉的娘家散落在各处，房子早就毁了，不过叶臻递了信，说她可以到他们那里吃顿饭。</br>她觉得没必要，虽然是亲戚，但好些年没见坐在一起吃饭也尴尬，等过几天找地方聚一聚就行。</br>何瑞雪在家里听收音机，江衍序坐在她身边看书，二人身前摆着柿子干，隔壁的柿子结果，柿子可甜了，但不好保存，于是全都削皮，一部分晒成柿饼，放进瓦罐里储存。</br>另一部分切片放在土烤炉里烘成柿子干，一粒糖不放，和蜜饯差不多甜，就是这玩意比较寒，怀孕的人不能多吃，不然何瑞雪一顿就能炫一把。“”</br>手边是温热的茶水，茶叶是他们今年开春到山上摘的，是他们在向阳坡发现的一棵老茶树，能有十几年的树龄，周围生长着一圈小茶树，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但有股独特的幽香，口感偏清爽。</br>清明前摘一批，谷雨前再摘一批。</br>两人大概知道炒茶的流程，但都没有上手实践过，于是先用年份不高的茶树试手，炒坏了也没关系，勉强能喝，只是口感差点，等熟练后便把所有的茶叶炒好装进铁罐，全家人能喝一年。</br>正享受着呢，何晓洁突然推开门气冲冲地回来，自行车差点被她撂到地上，不过她终究不舍得，将动作放轻，把车稳妥地停到屋子里。</br>她走过来，端起自己的茶杯就开始牛饮，一口气把茶水全部喝完，何瑞雪掀开眼皮，问，“怎么，又在你外公家受气了？”</br>王桃枝的娘家对她不算好，但也称不上坏，就是对外嫁女儿的态度，把她当成泼出去的水，张口闭口就要她拉拔家里的兄弟，最好给他们也找个工作，尤其是听说何春生当上干部后，就有愈演愈烈的趋势。</br>在这个时代，没人会觉得他们的做法有问题，毕竟大家都是这么对女儿的，连王桃枝也不觉得太伤心，更多的是嫌他们烦。</br>但凡兄弟稍微有点能耐，她能不帮衬着，娘家人过得越好她才放心，可他们实在是扶不上墙，在家里干活都挣不到几个工分，什么手艺都不会，来这边只会给她丢人。</br>每当她拒绝一次，王家对王桃枝几个孩子的态度便会差上一分。</br>这几年，何晓团已经不怎么去了，何晓友不喜欢喊人，每次都要被拉出来指责几句，也不乐意去。</br>何晓爱更是，大概从她小时候起，家里的条件就得到改善，对于小女儿，何春生没什么期望，只想让她开开心心的，几乎是把她放在手掌心疼。</br>加上何瑞雪总是给她投喂各种点心和玩具，没吃过苦的她被养得有些娇气，竟然养成了挑食的毛病，也不爱干活，不过她会用甜言蜜语哄着人帮忙，就像是个糖馅的包子，外皮是软的，里头是甜的。</br>好几次王桃枝想骂人，被她一哄就忘到九霄云外。</br>只能转过头来骂何瑞雪，“都怪你，看你开的好头，把你小侄女都带坏了。”</br>从前何晓爱多皮实啊，和男孩子一样在院子里摔摔打打，从树上掉下来都没怎么哭，如今呢，性格还是一样淘气，但破了点口子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非要人帮她吹吹，再买块发糕才罢休。</br>除了并不蛮横霸道以外，跟何瑞雪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怪她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