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资源少,不少医生都是身兼数职,她在军区医院没少帮军属接生,所以有不少经验。
喝完鸡汤没多久,一股暖流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何夏生拉上帘子弯腰看了一眼,把笔放进衣兜里,起身把家里人赶出去。
“助产的护士就位,准备生产,妈,你们都出去等,人多细菌也多。”
赵梅丫眼眶含泪,握住她的手叮嘱,“好,夏生,妈把你妹妹交给你了,一旦出了什么事,不用出来问,一定要以你妹妹的为先。”
“放心吧妈,冬宝身体好着呢,之前不是检查过吗,她的胎位很正。”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疼痛逐渐加剧。
何瑞雪因为有人帮着分担,痛苦并没有其他产妇那样明显,像是有人拿棍棒不间断地打她,依旧有些难以忍受。
忍不住再次感叹母亲的伟大,她妈生她的时候得多疼啊。
为了不影响护士的判断,她一分疼演出两分的效果,扯着嗓子不停呼痛。
何夏生为了让她保持体力,在她嘴里塞了个软木塞,何瑞雪只好用眼神和动作来表达。
一个小时之后宫缩,接近六个小时才开了不到二指。
之后又被“揍”了四个小时,她几乎已经逐渐麻木,才听到宛若天籁的声音,说她的宫口已经完全打开了。
七十年代的医院里不分什么待产房和产房,何夏生拿起酒精到处消毒,就进入了生产的流程。
何家人全守在产房外,或坐或站,每个人都是焦急不安。
“怎么这么慢。”赵梅丫抱着没喝完的鸡汤,眼睛死死盯着产房的大门,“老头子,我让你多给你爸你爷爷多烧点纸,你烧了没。”
“少了,将近一麻袋的纸钱。”
“我刚才看到一个,刚进去就生了。”
“那人家是三胎,可不快吗,吕兰生二胎也才花了不到三个小时。”
“不成,我要进去守着,我闺女害怕,她离不得我呢。”
说着,赵梅丫又开始流眼泪,抬头,见到江衍序的神态,她才平息急切的心绪,说,“老头子,看你女婿多诚心,这周围一圈,哪个男像他一样着急?”
何大根抬头,发现江衍序此时的状态确实不对,靠墙站着,嘴里不断抽气,拳头捏得都能看见手腕上的青筋,额头上开始冒虚汗,锋利的眉毛紧紧蹙着,像是下一秒就能晕过去。
何晓团见了都自愧不如,当初吕兰生产,他虽然着急,但也没成这个样子。
“小姑父,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坐着?”
“没事。”江衍序用气音回答,宛若从嗓子眼里挤出字来,脸上的痛苦更加清晰,赵梅丫忍不住点头,觉得冬宝找的对象确实不错,没白给他生孩子。
她哪知道,江衍序不全是担心,而是真的疼。
他感觉自己某个不存在的部位像在被人撕裂开,疼得他根本坐不住,站起来才好一点,与这样的疼痛比起来,当初习武时受的伤根本不算什么。
毕竟摔伤和扭伤只难受一阵,之后能缓过来,而他经历的却是不间断,甚至越来越强烈的痛。
除此之外,他心里也在庆幸,还好有高人动手,能让他帮妻子一同分担。
不然若是此时的痛感加倍,全部加诸在她一人身上,他都不敢想象并不强壮的她如何能扛下来。
他扭过头,扫过在场所有生过孩子的女同志,不由得多了些发自内心的敬佩。
这些才是真英雄啊。
从早生到晚,晚上七点一刻,孩子终于生出来。
何夏生抱着襁褓,确认健康后递给旁边的护士,然后拨开妹妹汗湿的额发,“感觉怎么样?”
“还行,姐,我好渴。”
“先观察两个小时,没事的话再喝,来,准备排小便,别害怕,握住我的手。”何夏生的语气温柔和坚定,“冬宝,你真的很棒。”
“姐姐比我厉害得多。”
这是实话,只有生过的人才知道个中艰难。
何夏生当时刚给丈夫做完手术,精神上受到巨大打击,全心全意担心着乔瑞的安危。
在生产时遇到难产,又是极度疲惫无力的情况下,加上怀的是双胎,可谓是叠满了debUff,彻头彻尾的地狱模式。
她能平安生产,只能用奇迹来形容。
何夏生笑了笑,摸着她的额头,然后起身细致检查她的情况。
孩子已经被护士抱了出去,一家人连忙站起来,江衍序感觉身上的疼痛没有方才强烈,便知道是生完了。
他着急走过去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被何春生扶着时他才发现,将近十个小时,自己的腿早就站麻了。
“恭喜,生了个千金,母女平安。”
江衍序匆匆看了孩子一眼,追问,“医生,我妻子没事吧,能不能现在进去看她?”
“稍等。”
护士见到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有光顾着抱孩子的,有听到生了个女孩直接变脸的,江衍序的表现倒是让她增加了不少好感。
她回到病房问了问,大概等了半个小时,一切都处理得差不多之后才打开门,让家属进去。
赵梅丫瘦小的身子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挤开江衍序头一个冲进去,见到何瑞雪就开始哭天喊地,“冬宝啊,你受苦了,妈的心像是放在石磨上被人推,你要是真有什么好歹,妈也不活了。”
“妈,我这不是没事吗,见到你孙女没?”
赵梅丫用衣襟擦干眼泪,脸色变得极快,又笑起来,“见到了,和你小时候长得可像,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来,你瞧瞧。”
何瑞雪低头,摸着刚出生婴儿的幼嫩小脸,目光和江衍序对视,两人的思绪如同触角般相互碰触,竟同一时间热泪盈眶起来,心中的激荡和感动难以言喻。
江衍序上前,同时抱住她和孩子,“辛苦了,谢谢你。”
何瑞雪在他耳边悄悄说,“你也是。”
这孩子能出生,切切实实有他一半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