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怨道,“妈,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你看看你之前给我介绍的都是啥样的人,晓爱将来是大学生,用得着你发愁她嫁不出去吗?”
王桃枝面上有些挂不住,“我又没逼着她赶紧找,大学当然要以学习为主。
这不是怕她说话不过脑子,在老师面前没有好印象吗?大学生确实能分配工作,但将来分到哪里,待遇如何,还不是要靠老师帮你参谋?”
何晓爱不耐烦地听着,心里却决定毕业后一定要留在大城市里,做什么都自由。
她应付着说,“知道了妈,只要能考上,我肯定认真听课。”
接下来的一个月,何家的大门总会时不时被敲响,随着清脆的车铃声,邮递员同志的脸变得逐渐熟悉。
他把最后一封录取通知书陆陆续续送到当事人的手上,由衷地感叹,“你们家可真了不得,我负责的这几条街,就你们家考上大学的人最多。”
何瑞雪翻看着期待已久的通知书,往他自行车筐里放了一把糖,“麻烦你了。”
邮递员脸蛋红红的,连忙摆手,“不麻烦,我巴不得多上门几次呢,就当是讨个好彩头,往后我的孩子要是和你们家似的,那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如何瑞雪预料的那般,燕京大学在他们省招生名额有限,忽而录取分数线格外高。
得益于她报考的经济系暂时没有多少人问津,她没什么波澜地被录取上。
通知书如奖状般十分简朴,没有后世花里胡哨别出心裁的样式,但每一封都是校长和系主任亲自书写批阅。
上面签署的姓名无一例外都含金量,何瑞雪抚摸着略显粗糙的纸张,深吸了一口气。
努力几年,总算是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何晓华的成绩早就在市里引起轰动,燕京大学的招生人员亲自打电话到招生办,安排他将来的入学。
为了和对面大学抢人,他们提出的补贴比寻常的学生增加一倍,不过都让他给拒绝了。
何晓华觉得自家并不缺钱,国家本就在困难的时候,多余的补助金应该用在更需要的同学身上。
因此让人更加高看一眼。
各大报纸早就听到风声想要采访他的事迹,得知何家的几个子女基本上都考上大学,而且成绩相当不错后,顿时坐不住了,纷纷上门要求拍摄。
何家的百分百入学率甚至惊动了市政府,被立为家庭教育的典型。
蒋孟衡的父亲蒋荀带着教育局的几个高层领导上门慰问,纺织厂的厂长副厂长,百货商店的韩书记,街道办的主任……
凡是能和他们一家扯上关系的,平时难得一见的干部,全都带着礼物不请自来地过来祝贺。
凡是能当上高层的,情商绝对是能过关的,态度和蔼而亲切,仿佛比自家的孩子考上大学还要欣慰。
夸赵梅丫两人教导有方,桃李之心,为国家培养出好几个人才,把她捧得满面春风,拉着对方的手说了好一会育儿经。
慰问结束,他们在院子里与何家人合照,镜头面前的桌子上堆满了奖励。
何晓华被簇拥在最中间,何家人与领导们错开站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真心实意的笑。
拍照结束,众人又聊了一会才离开。
蒋荀的秘书留下来单独给何晓华送去市里给他的奖励,五十块的奖金以及一块手表和两支钢笔。
别的不提,那块新型号的手表绝对是大手笔。
可以说这个待遇连状元都没有,估计蒋荀自掏腰包贴补了不少。
何瑞雪猜他是报答何家当年帮他脱困的恩情。
当送走一批接着一批打着各种名头过来慰问的小领导,前来恭喜的邻居,以及非要拉关系的远房亲戚,已经是月上树梢。
何家人关上大门,不约而同大松了口气。
赵梅丫起先还挺享受旁人的追捧,但类似的话听多了也觉得索然无味。
再说,今天荣誉的焦点和主角是何晓华,她的冬宝一直被忽视可真是委屈坏了(并没有)。
那些人多夸冬宝几句烫舌头吗?
还有那姓蒋的,真不会做事,明明冬宝也考上燕京大学了,怎么就只奖了两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
改天她非要在叶臻面前好好说说,她这亲家可够糊涂的,人的成就哪是能用分数来计算的。
说句托大的话,先前国庆在广播里说话的几个大领导,谁又是因为成绩好才上位。
对于她妈的心思何瑞雪显然不了解,不然肯定要惶恐地表示自己何德何能,能让赵梅丫同志抱有如此远大的野望。
她此时正在为了江衍序的反常而苦恼。
自从高考结束,何晓煦就搬过来和他们睡。
大概是之前被外头的闲话弄得没有安全感,加上这几天忙着考试确实忽略了她,此时她对于何瑞雪有种报复性的亲近。
具体表现为时时刻刻黏在她身边,离开她的视线超过十分钟就要到处找人,只要她喊爸爸妈妈,三分钟内不去回应便会收获一只委屈巴巴的泪包。
江衍序和她不愧是两父女,不光没有替她分担带孩子的任务,反而比闺女有过之而无不及,黏着何瑞雪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可以说除开上厕所,她不论做什么身后总会拖着一大一小两条尾巴。
骂不听,赶不走,持续一个月都没有放松的迹象。
这天,何瑞雪的耐心告急,坐在床上郑重问他,“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算到我有什么血光之灾,需要你贴身保护?”
不对啊,她最近一月都待在家里,总不能天降陨石正巧砸中她吧?
还是因为某些疏忽,引发了这男人的分离焦虑症?
江衍序瞳孔微缩,定定看着她好一会,才扭开头,有种小心思被揭开般的尴尬。
“没有,你不是要去上大学了,往后很少在家,我抓紧时间多看你几眼。”
何瑞雪哑然失笑,“就为了这个?我不是和你说好了吗?等我在那边找好房子站稳脚跟,就把你跟爸妈孩子一起接过去。
咱们最多两个月见不到面,被你弄得生死离别一样。”
江衍序扯起嘴角,牵出个清凌凌的笑来,“就算我过去,你头年要住在宿舍,只有周末才能出来,到了学校肯定要忙着学习,一头扎进图书馆里,哪能跟现在一样每天都能在家里陪我。”
“让我瞧瞧,好可怜的怨夫。”
何瑞雪正面趴在他怀里,轻佻地抬起他的下巴,欣赏着他恬澹雍容,月映雪山的脸。
久居岁月却不染凡尘,仿佛时空在他身上定格,一切犹如初见。
此刻他俊眉蹙起,让人下意识想帮他抹平。
神情如此缠绵动人,倒是衬得她宛若铁石心肠的渣女,一心奔着自己的前程去。
她故意唉声叹气,抓着他的手说,“怪我,孩子都多大了还要去考大学,这样,我不去读了,反正韩书记跟我关系好,等年后重新去商店上班也不是难事。”
江衍序余光淡淡扫视过来,“你明知道我永远都和你站一边,还故意说这些话气我。”
手却诚实地搂住她的腰防止掉下去。
何瑞雪赶紧凑近,亲了他一口,“好啦,我给你保证,尽快申请走读,早点完成学业。别急那,往后余生,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相处呢。”
江衍序垂眼,将泄露出一丝的情绪重新收拢,压抑在深处,“是啊,不图朝暮,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