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拿自立运轨迹为例,你知道对粒子运动轨迹的数学描述是由谁引入的吗?”
“可莱罗。”吴斌回答道。
听完吴斌的回答潘建伟教授明显一愣,“你是读过他的论文?”
“是的,他的几何曲线研究论文以及曲率概念我都有拜读过。”
“怎么会想到去翻这么老的论文看?”潘建伟教授感兴趣的问。
“我曾经在研究黑磷这个材料时查过一份1935年的文献,八十多年前的论文啊,但里面的研究对我依旧有着巨大的指导意义,所以我就认识到知识财富真的是非常永恒的一件东西,后来我就对那些经典的论文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哈哈哈。”潘建伟教授听完不禁笑了,“难怪学校里那些教授都给我推崇你,现在我算是明白一点了。”
“那你既然知道可莱罗,那对他的学术生涯应该也有所了解吧?”
吴斌想了想回答道:“具体的话……我也没有完全了解,我只知道他18岁就当选了法兰西科学院的院士。”
要说这法兰西科学院的院士有多硬核,简单来说就是获得过两届诺贝尔奖的居里夫人都没资格入选,因为她学问不够。
顶尖科学家中里最骚包的官二代德布罗意在1924年在博士论文里提出了物质波的概念,随后在1929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奖,但直到十多年后他才靠着他市长哥哥的运作下才终于选上了法兰西科学院的院士。
这就足以见得18岁就能当选这所学院院士的可莱罗有多妖孽。
“好,既然你知道那我就不再多做介绍了,嗯,再给你打个比方,既然你学过量子力学,就肯定知道里面有一个重要的概念叫泡利矩阵。”
这一回,潘建伟教授没有打算再问吴斌问题,而是直接自己说了下去。
“泡利在他高考完,等录取通知书的那个假期里,写了两篇论文奠定了他作为相对论专家的基础。”
“因此他刚去慕尼黑大学报到的时候,慕尼黑的著名教授索末菲就直接跟他说你已经够博士学位水平了,但按照德国的规定,一个人入大学后最起码要经过六个学期才可以申请博士学位。”
说到这潘建伟教授突然看了吴斌一眼,仿佛在暗示什么。
“之后泡利也没有提前毕业,但索末菲对他说你也不能就这么在我这瞎晃悠六个学期,就给他找了点活,而那个活就是位德国的数理百科全书写相对论这一个专题。”
“于是这位刚上大一的泡利先生就开始撰写相对论的文献,直到大三的时候正式发表,至今这237页的相对论文本还是这个领域的经典。”
“嗯,我看过,的确非常优秀。”吴斌使劲点头。
“行了,我也知道你很优秀。”潘建伟教授笑着点点头,“那我再问你个问题,你知不知道泡利矩阵和相对论之间的关系?”
“您是指泡利矩阵加上单位2*2矩阵就是相对论里面的距离公式吗?”
“……”
潘建伟教授听完沉默了一阵,“虽然我是用了天才来举例,但仔细想一想的话,这些都是欧洲高中和大一学生就该会的东西,但我国有太多人则是当了十几年教授后才突然看明白一点点的。”
看着吴斌认真的点头,潘建伟教授有些的无奈的笑了声说:“其实我是想对你说一些告诫的话,比如投身于物理这样一个基础科学,就应该把自己的面拓宽一点,别以为学凝聚态实验物理的就不需要懂一点儿相对论。”
“多深入里面去了解一点,探一探这水到底有多深,这样也许能让你静下心来去做点事情。”
“但好像对你来说,这句告诫显得有些多余。”
吴斌听完连忙摆手:“怎么会,教授的金玉良言我会记在心中的。”
“嗯……多记两句也不是坏事。”潘建伟教授满意的点点头,“和你聊点我本身的领域吧,我们现在研究的是最微观的世界,但却需要最宏观的关于整个宇宙的知识。”
“所以在我心中,物理学就像是一条贪吃蛇,贪吃蛇的舌头,是宇宙层面上的物理问题,设为,则是基本粒子层面上的物理,最宏观的头,衔着它最微观的尾巴。”
听完这句话,吴斌不禁陷入思考。
“物理?还是……哲学?”
……
有趣的聊天总是能让时间过得特别快,五杯茶下肚的吴斌忍不住想要去上一趟厕所。
等吴斌从厕所回来,潘建伟教授站起身对他说:“这都快九点了,一起吃个饭吧。”
“好的。”吴斌高兴的点头道。
吃饭时,潘建伟教授又提出了一个新的话题,“物理学研究的是变化里面的不变性,一篇数学论文的简单提姆,就把物理学的核心思想说清楚了。”
“你觉得数学难吗?”潘建伟教授咬了一口红烧肉问吴斌。
“难,但是很有趣。”吴斌抬起头认真的回答道。
潘建伟教授听完缓缓的点了两下头,“很多人常说要求物理学家跟数学家一样去学会这么多数学确实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甚至希尔伯特说够一句很有名,也很无奈的话。”
“物理对于物理学家来说实在太难了!”
“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吗?”从这几小时的交谈中潘建伟教授的兴趣已经改变了,他现在追求的不是问倒眼前这个大男孩,而是自己抛出的每一个问题都能得到回应似乎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因为他知道物理需要用到很多数学,而那是物理学家难以掌握的,其实数学和物理之间的关系,有不少人和我聊过,我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哦?说说看。”潘建伟教授略带期待的问。
“很多数学知识的确是物理学家难以掌握的,但反过来说关于方程,或者说是数学的美还真不是数学家能看出来的,真正美的数学一定是反映了我们这个真实的物理世界,所以还是需要用物理学的眼光才能看出它到底美在哪儿。”